冬去春来,空气中尤有爆竹的火药味,距离栓子出事已经一年,唐家的生活总算又回到了正轨。虽说不用给夭折的小辈守孝,可一般人家事发当年还是有些忌讳的。如今春节已过,被喜气一冲,唐家接的木匠活慢慢又多了起来,真是个好兆头。

午后,程家院子里,一金一银两个小毛球滚在一起,小银趴在小金身上,咬着它的耳朵拽来拽去,小金不理它,懒懒趴在地上眯着眼享受午后的阳光。

程姐姐坐在背风的廊下,桃红色的小夹袄衬得她肤若凝脂,她手里绣着一个荷包,荷包两面分别绣着一金一银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崽,她收了尾线,低头咬断,刚抬头便看见唐宁背着光的颀长身影,正不疾不徐地向她走来。

程姐姐有些诧异,这里只有她和爹爹的卧房,唐宁从不曾来过,虽然疑惑,但她还是放下荷包,缓缓站起身,浅浅笑着等唐宁靠近。

唐宁扫了一眼叠在一起的两只球,笑着对程姐姐道:“小银有没有烦你?它太调皮了,我就没见它不动弹的时候。”

程姐姐笑得更欢:“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小金被它折腾得够呛,弄得它愈发懒了,现在连吃饭都要我端到嘴边呢。”

唐宁皱眉佯怒道:“这样可不行,惯得它更加懒惰不说,还让姐姐你也吃不好饭。”

程姐姐不以为然地道:“小金很乖的,又是个女孩子,自然该娇气些,既然球球把它交给了我,我就要好好好照顾它。”

唐宁听到球球的一瞬间,还是有些难受。对于球球的死,他一直瞒着程姐姐,只告诉她球球在深山里跟狼群一起生活,生了很多只小狗,养不过来,所以把这两只狗交给他们养。程姐姐并不懂狼啊狗的之间的复杂事情,她只知道球球找到了好的归宿且生活幸福,这就够了。

唐宁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连忙道:“总之你不要太宠着它就是了,先生还有事找我,他的卧房是哪间?”

程姐姐美目一转,看向西厢紧锁的门。

唐宁随即整整衣衫,和程姐姐道了别,敲门进了先生的屋子。

先生的卧房其实就是书房,学堂西厢的书房摆的都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常用书,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给别人看的,他卧房里的书才是给他自己看的。唐宁进来时,就被三面墙的大书架镇住,幸而他先前见识过吕大夫的藏书,故诧异之色只一闪而过,在转身关门的时候便回复正常。

程先生对于唐宁的表现殊为满意,等唐宁恭谨地行完礼,方点头让他坐下。

程先生是个不在乎礼法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很蔑视礼法,所以他很少要求唐宁去守什么师生之礼。

因此,他刚刚那番做派让唐宁意识到,先生接下来要说的必然十分重要。

果然,程先生捧着茶杯,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二月二十五便是县试之期,县试虽不算科举之试,却是科举之始,万不可小视。”

唐宁连忙躬身站起,聆听先生教诲。

程先生再次摆手,示意他不必站起。他喝了口茶,继续道:

“若是去年你考县试,这些话我必不会说。不过,这一年你长进不少,这些话还是早说早好。”

他放下茶杯,坐正了身子,似是下定决心般,郑重看着唐宁道:“你看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百姓都赞皇上是个明主,却不知今上虽算不上昏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庸君,大昭能有如此盛世,实乃一人之功尔,此人便是内阁首辅,于瑛于大人。”

“于大人乃三朝元老,为人清正廉明,威望极高,大昭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虽然贪污**仍然存在,但尚不严重,官员也算勤勉。然而在这片盛世景象之下,却有着极大的隐患,那便是于大人并不是今上的心腹。今上沉迷修道炼丹,怠于朝政,于大人屡次规劝,加上小人谗言,今上已经对他起了嫌隙,于大人今年已五十有六,若是有个好歹,大昭未来如何却不好说了。”

说到这,程先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话又说回来,今上如今三十有三,吃了十多年仙丹,也许不久便会得道成仙,谁说得准呢。我之所以允你早些出仕,便是出于这个考虑,趁着情势尚好,早些积累经验人脉,这样将来若有什么不对,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唐宁却听得有些懵懂,皇帝首辅什么的好似离他很远吧,他就算出仕也就是个七品小官,他们再怎么斗,应该波及不到他吧。心里这么想,唐宁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程先生叹了口气,道:“你只听我说自然体会不到官场的规则,政治这东西,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知晓它的真面目。这些先不用理会,你只记着就行。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才是与你息息相关的,本县县令姓闵名义宁,景乐元年的举人,为人圆滑但良心未泯。以你的才华,不必担心他会做什么,他不会绊住你,事实上,任何一个考官都不是你的成败的关键,你的成功与否在你自己。”

说到这,他站起身,来到唐宁身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头语重心长道:“在大昭,除了举兵谋反之外,贪污**和科举舞弊是最重的罪,谋杀罪只要一个人的人头,这两样罪却是一群人的人头,万万碰不得。然而不管杀多少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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