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唐宁和牙行的人说知府老爷请客,倒也不是虚言恫吓,今晚知府老爷确实请了府试前十五名去他家做客,金永福刚好卡在最后一个名额,故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牙行买人,按金永福的意思,还要回家用艾叶洗澡去晦气,能不迟到就不错了。
唐宁此刻也不想去牙行,经过下午的事,他对牙行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如果早上他还心存侥幸,期望牙行的人能把鸿宇的卖身契卖给他,那么他现在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若那些人卖了倒好说,若是他们不卖又知道鸿宇在他手上,那他难道还能不交出鸿宇么?他总要想个办法,让牙行的人不敢不给。
三人回了住所,狠狠地洗了澡,把满身的恶心的、压抑的乱葬岗独有的味道洗掉,换上新衣;鸿宇已经昏睡过去,脚上的包扎早就脏乱不堪,唐宁重新给他收拾了下,便急急忙忙向着知府的府邸赶去。
三人到时门口时,知府宅院已经灯火阑珊,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不停穿梭的俏丽侍女们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刚从乱葬岗出来的三人恍惚了好一瞬,这便是从地狱到天堂吗?
“哧,一群乡巴佬。”
轻蔑的嘲讽把三人唤回神,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贵公子被众人簇拥着,挤开三人,闹哄哄向着正房走去。
唐宁垂目,什么天堂,让人腐朽堕落的天堂?
三人默默跟在后面,知府大人老远就在正厅门口等着,看到那华服公子,笑呵呵地迎上前,他一笑,双下巴陡然显了出来,一张脸顿时肥了一倍不止。
等轮到唐宁三人见礼时,他的双下巴又陡然收了起来,反倒好看了不少。
府试虽然是小考,可主持府试的知府勉强也算唐宁他们的半个座师,照理,应该是学生带礼物拜访老师才对,怎么着也没有老师请学生吃饭的道理。
唐宁本来也想不通,现在他看知府的态度,再看他一副官场老油条的样子,便也不奇怪,这样的官员,大昭不知有多少,什么时候该端架子,什么时候该放下架子,他们早就熟稔于心。
赴宴的人挺多,分两桌坐下,唐宁和赵谦名次不错,光荣地分到了知府这一桌。
知府先废了一通话,然后客气和那个贵公子敬酒,唐宁不知道那个贵公子是什么身份,但却十分感谢他挡了知府大部分注意力。
等两人废话完,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便站起向知府敬酒,接着桌上众人都陆陆续续地敬了酒,最后只余唐宁和赵谦。对面金永福向他们挤眼挤得眼角抽筋,他俩还是傻呆呆地吃自己的。
唐宁一个小孩在众人中本已经够显眼,就算他还打算继续埋头苦吃,此刻却也被众人诡异的视线搞得不自在起来。
此时,那个贵公子开口了,“听说这次府试第一名年方十一,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哪,不知这位可在?”
顿时,众人目光都射向唐宁这个唯一的小孩,这下唐宁躲不了了,尴尬站起,拱手道:“正是小生。”
“原来你便是唐宁,果然是一表人才。不知唐公子可有表字?”
“小生年幼,尚无表字。”
“唐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文采,堪称神童,想来是家学渊源?”
“这位公子过奖,家父乃匠人出身。”
“那公子师承名儒?”
“家师乃邻村的秀才。”
此话一出,嘲讽,鄙夷,疑惑,各式各样的眼神不断扫视唐宁。
“唐公子既然能考到府试第一,应是熟读圣贤书之人,应该知道尊师重教的道理,可你来了如此之久,却不曾向知府大人敬过一杯酒,难道唐公子觉得知府大人不是您的老师?”那贵公子的话语忽然变得十分尖锐。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虽然唐宁心底觉得知府的确不是他老师,他也不能直说,这贵公子用心实在险恶,一句话就给他戴了个不尊师重教的高帽子,要知道在官场,师生关系尤其重要,堪比父子关系。
他挺直脊背,对着知府就是一拜,“学生这次虽然侥幸考了第一名,可学生的年纪在诸位中最小,学生不敢托大,自然要先等各位兄台敬过之后才敢上前,怠慢了老师,是学生的罪过。”
知府是个人精,知道万事留一线的道理,此时也不想逼迫太过,为难一个学子对他又没好处,于是他便顺着道:“长幼有序,你何罪之有?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实属难得,更难得的是,还能不骄不躁,谦虚谨慎,前途不可限量啊。”
既然知府老爷开口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纷纷转开话题,高谈阔论、针砭时政,却没人理会唐宁和赵谦。
唐宁坐回位子上,感觉自己刚吃进去的东西正不断自胃里涌出,一抽一抽地疼。他好好回想了一番刚刚的情形,很快便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作为府试第一名,他应该是第一个向知府敬酒的人。
唐宁神思不属,他的内心在激烈挣扎,前世的自卑懦弱刹那间袭向他的心房,他克制不住地懊恼,觉得自己不是块搞交际的料,刚刚还无比强势地反驳别人,现在却自怨自艾,周身都带着股怨念的黑气。
直到宴席散了,赵谦和金永福吵吵闹闹了一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