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礼。

儿时,父亲带她去看皮影戏,那戏文中的唱词早已记不清了,倒是记得女儿节行笄礼的一个情节。

父亲说,要是女子在女儿节这天,被男子盘起了发,那么这个男子,定要娶她回家。

九念当时还问,“那娘亲的发也是爹爹给挽的吗?”

爹爹一愣,沉默良久才拍了拍她的背:“看戏。”

九念从遥远发黄的记忆中挣扎出来,再抬起头,恰好撞进了阿言深邃的眼眸。

姒华言把那根木头簪子为她插发而至。

“这发簪寒酸,却是当下我唯一能送你的。”眼看着要别离了,他低头望着她,很温柔的勾起了唇角,目光似星河一般,仿佛汲取了这满城的柔情。

尽管心如鹿撞,九念也不躲闪他的目光,她又怎会不知道,这根不起眼的簪子,是他这一路的心血?

当日大雨,阿言险些命丧河边,是九念用那树枝编成的爬犁将他一路拉回了金男镇,她的双肩至今还有两道深黄色的伤痕。

后来他们买了一辆马车即将丢弃那丑陋的爬犁时,阿言却取了爬犁上的其中一根粗木棍带到了身上。

起初九念以为他是用来防身,后来他借了她随身带的小刀,一得闲便削那树枝,不消一日的功夫,那树枝便成了一根以祥云为头,上粗下细的,小指那样粗的小棍。他总是放在手心磨着,磨着,一天过了一天,那白色的小木棍渐渐变得光亮起来,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是他做得一根木簪,是专程为她。

“不寒酸,”九念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这是我收到的最用心最别致的一份礼物了。”

阿言望着她的簪子,倒觉得有些格格不入,毕竟她此刻穿得是男装,而她女装的扮相他却从没见到过。

九念正笑望着他,忽然看见他眉目一转,笑颜渐渐收拢,然后换上了平日里正经认真的脸庞,对她说:

“阿九,木簪长留,他日我用我部身家,来跟你换。”

九念一怔。

部身家...

他这算是承诺吗?

九念尚在混沌之中,而他说完,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收回,转身离去。

九念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方才还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此刻因为他的离去,突然变得喧嚣起来。

三月三,荠菜开花结牡丹。

这一日,九念及笄待嫁,已为成年。

这一日,一根木簪成契阔,她带走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的心。

他说将来要用部身家来换。

阿言走后,九念有些惆怅,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挥之不去。

身旁的阿芙倒是聪慧,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的跟着她走。两人穿过热闹的市上,市上的小摊商铺琳琅满目,阿芙看什么都新鲜,九念便出钱给她买了两个漂亮的头饰,又买了一双绣花鞋,虽没几个钱,却哄得阿芙高兴。

逛完了市上又来到坊间,两个人一边打听一边寻找着侯思止所说的游击将军府,然而洛阳那么大,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走在这整齐划一的坊间,九念欲言又止,最终对阿芙说:“阿芙,你看这洛阳城里豪门贵胄遍地,以你的聪明,兴许也能在这朱门内讨一份好差事,而我也是个落魄的人,你跟着我只会吃苦头,要不我赠你些银两,你去安身吧!”

阿芙依旧戴着黑色的面纱,与这洛阳城内开放的女子格格不入,尽管看不到她的面容,九念还是能够感觉出她不高兴了。

“娘子这是在撵我走?”

九念无奈的笑了笑:“我哪里是撵你?我是怕耽误了你。”

阿芙道:“娘子救我一命,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好也让阿芙感激,我算看出来了,就算在皇帝身旁做个妃子也不如在娘子身旁做个婢女舒坦,再说句没良心的话,娘子她日定是大富大贵,阿芙就是觉得跟着您有奔头,阿芙哪儿也不去,就跟着你!”

阿芙说话直,倒也让人感动。

人到底是有感情的动物,当日她也曾干过对不起九念的下作勾当,可朝夕相处以心换心,石头的心也软乎了。

何况在阿芙看来,九念是个让人颇为信任又依赖的人,她身上仿佛与生俱来就能给予旁人安感,这是寻常女子不可能有的魅力,跟着她,阿芙愿意。

九念被她揽着胳膊,心里暖暖的,玩笑道:“那好,以后我吃肉你吃肉,我要是死了,你要好好活着,给我烧纸。”

“呸呸呸,娘子净说不吉利的!话得这么说:以后你吃肉给我口肉汤就行,你吃糠我便也随你吃糠!娘子要跟我击掌为盟!”

“好,击掌。我答应你。”

主仆二人一路打听着,游击将军府还没找到,却走到了“来府”。

来府,正是酷吏来俊臣的府上。

按说王公贵戚三品以上,府邸的大门才能朝坊墙开,可这“来府”的大门竟也是朝坊墙开的,足见其主人的嚣张。

九念的父亲就是由这个来俊臣审讯的,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他这里。

九念在来府门前远远的站着,观望着,这来府的门面可不小,朱门高大,建筑气派,门口两排戟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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