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打断他:“二师兄,睡觉吧!”

二师兄又答应了一声,没了动静。

九念刚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静静的等待着大伙儿入睡,却没想到又一个人说话了。

这回说话的是老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知道我们这位年轻的洛国公是谁吗?”

二师兄答:“我听传闻说,是个绍兴的郎中啊!”

“呵!”老姜嫌弃的笑了,道:“那你知道为何圣上将洛国公捧到一个万人敬仰的位子上,像个神像一样供着吗?”

二师兄突然压低了声音,贱兮兮的笑了:“我听说呀,是因为这洛国公皮相好,先前不是有个防火烧明堂的薛怀义吗?那薛怀义风光的时候,不比这个洛国公差。”

“呵呵,”老姜又笑了,摆出一副你愚钝你肤浅的姿态来,道:“我给你说一段,你听着啊,别打断我。”

二师兄一个骨碌坐起来:“老姜你说!”

九念一听,眼睛翻了上去,完了,老姜要是讲起故事来,那是长篇大论没完没了,不比街头那些说书的差。

老姜做了一辈子捕快,街头巷尾,坊间市间,他是耳听八方,见闻颇多,官场里的趣闻,民间的传说,没有他不知道的。

老姜道:“我就给你讲讲这姒华言,到底厉害在哪里!”

老姜这样一说,就连九念都开始好奇起来,她与姒华言萍水相逢之时,他便被风火教追杀,后来进了洛阳,他扶摇直上成了洛国公,可每每与他接触,九念都只觉得他再寻常不过,除了医术不错,并没有任何稀奇,唯一特别的,也只有他姓姒,说是大禹的后人。

九念听着老姜神乎其神的讲述,竟也入了其中情景。

.“相传啊,大禹的母亲,因为吞食了薏苡而生了大禹,

苡同姒,所以大禹姓姒,叫姒文命,后来姒文命治水有功,人们便称他为大禹。”

“大禹治水你听过吧?”

“听过听过!”二师兄答。

“你想想啊,这黄河的水患,多少部落首领都没办法解除,为何大禹去了,就给治住了?”老姜故意停顿了一下,二师兄已经听得入迷了,九念也悄悄地听着,却还是听不出和姒华言到底有什么关系。

老姜又道:“发大水,和什么有关?龙!龙王要是不给你面子,这水谁也治不好。直到现在,每年各地有水患的时候,圣上都要亲自祭天,祭龙。那你想想,为何大禹的父亲治了九年的水患,都没能成功,大禹去了,水患便解除了?”

“你看大禹的出生和死去的地方:出生在北川,死去葬在会稽,这北川与会稽山相连,便是一条盘着的龙,正是龙脉所在!而大禹生在龙头葬在龙尾,恰恰说明了大禹是这条真龙的使者,是龙派他来到人间治水,消灾解难。”

“几千年来,有这么一群姓姒的人,他们划姓为族,世世代代隐居在浙江绍兴的会稽山一代,他们是大禹的后人,生来的职责便是为大禹守灵,而这姒华言呢,便是姒氏一族最有威望的宗主也就是姒仲华唯一的嫡子。”

“大禹是真龙的使者,那么如果连大禹的后人也要向当今圣上俯首称臣,做她的使者,你想想,咱们圣上,是什么?”

二师兄听得瞠目结舌:“那圣上就是...是真龙天子啊!”

“哎!”老姜在精彩的停顿了一下,点点头。

老姜又绘声绘色的讲了许多,什么姒家掌握着龙脉的秘密,什么大禹留下了治水时用的神器就在药王府,这些九念便没有听到了。

她越听,觉得的心惊。

这些神乎其神的传闻,既在老姜的口中说出,那必定是坊间传开了的,姒华言入京时圣上刚刚登基不久,正需要舆论造势,姒家父子便成了她取代男子掌控天下、自诩为真龙天子的一杆幡旗,难怪...

难怪姒华言会成为众人瞩目高高在上的国公,也成了反武党徒的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九念的心像是被人揪了起来。

当初在药王府前,阿言送走了圣上的轿撵,于辉煌灯火之下对她投过来的那一瞥黯然,像个寂寞的傀儡。

他拿着剑指着她时探寻过来的目光,质疑、伤心,满目的疮痍,看她与看那些处心积虑接近他的人并无两样。

还有他来寺院时被迫要做仪式,他木然倦怠的神情。

以及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

九念这样想着,眼睛忽然一片温热,她已经许久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夜色如沼,众人在洛国公的故事中渐渐入睡。

九念听到了二师兄和老姜的呼噜声,慢慢的坐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这些安静沉睡的男人们,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大通铺,本想穿鞋出去,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转回身来,低头看了看秦义。

秦义背对着她,似乎已经睡着的样子,然而她知道,他没睡。

她方才穿鞋的动静,足够将他吵醒。

她低下头去,唇靠近秦义耳边,小声说:“我去找姒华言。”

果然,秦义的喉间很快便发出了一声回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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