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猜不透,可是,他的做事规矩,她却也看了几十年了,还是能摸出些门道的。

之前那句话里的恩典,是专给苏七景一个人的。换言之,就是对余青颜不满。对她背后的余家,以及她这个贵妃,乃至皇儿的不满。

想起这段时间,皇上种种动作。她整个人一个激淋,立时便后悔起,今天的莽撞来。

二皇子之势太过,余家势太盛。

苏七景跟余青颜两人之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皇上若想管,他一道命令下去,苏七景再不甘,也得认。

可他没这么做,便是说明,他有心打压余家。

可偏偏余青颜这么掐尖要强……余青颜可能是小儿女心思,但他们所有人都在帮她……这就透露出一个,他们在跟皇上对着干,对他不满的信号。

一时间,贵妃的心,拔凉拔凉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恢复正常。只是,她身后的宫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而此时场上,余青颜一副画,已有雏形。她画得是松鹤延年图:俊山青松飞鹤,一轮红日。颜色鲜明,笔法轻灵。祝寿么,寓意极好。

而七景,也终于开始动笔。

一支笔,一种墨,或浅或深,或浓或淡,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浓处,似墨未开,淡处,清水过无痕。

然尔,从起笔的那刻,她的整个人,就表露出一种旁人无法忽视的韵律。

这种韵律,落在普通人眼里,只觉得她一举一动,十分的好看。哪怕是她一手拎袖的动作,也是自有一翻风情。

可落在懂行的人眼里,就能看出:这位小姐的画技,已经出神入画了。如此,便是没看到那纸上的画作,也已心生期待。

落在天悲道长的眼里,却是震惊。两眼放光:“道,道。她居然已体悟到了道!果然极有天姿。”

他这话,自然落在皇帝耳里。

他看不出什么道,但是,他知道天悲道长所说的道是什么。

那是天悲道长一直在追求的东西,他也曾看过,天悲用这所谓道,做出来的那些,非人力可为的种种。

皇帝追求长生,很大程度,就是被道长的神奇所诱。

如果不是天姿有限,又舍不下这权势,他也想一心求道。

现在,听到七景已然悟出了道:“果然如此天赋!?”

天悲道长笑着点头:“天赋确实极好,这副画,只怕不一般。”

“她这般的天赋,多久可以出师?”

“出师?”天悲摇头:“贫道有生之年,她怕是出不了师的。”

“为何?”皇帝惊疑。

“皇上该知,便是贫道这一身修为,也是大半靠着丹药提升上来的。然尔,师门留下的丹药本就极少,如今更已耗损殆尽。而贫道却没有我师傅那般的能力,所能炼制的丹药,效力有限。所用的药材,也极为难得……一切只能靠她苦修。”

说到这里,他不由苦笑摇头:“她尚年幼,只想学艺,却不愿修道。虽然天姿不错,却只怕是一事无成。”

皇帝眼底闪过疑光:“既然预见了她一事无成,道长为何还要收她?”

“一事无成,也总比没有强。贫道修道,到底未能大成。寿数有限。不能让师门传承,断在我手里。”

皇帝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突的,有宫人悄然靠近。在帝王不远处站定,皇帝扫了一眼,身上寒气微重。天悲也看到了,情知今晚的事情有变,却并未多言。

终于,场上两人都结束了。

余青颜落笔看着自己画时,是自得的。

这画她练习了近一个月,今天这一幅,却是她画得最好的。得意的看向对面的七景,虽然看不到她面前的画如何,却也看得到,她桌上用的色,只一色。眼底不由闪过不屑和势在必得。

七景也终于停了笔,只是,视线却一直停在画上,久久没有抬头。

水墨山水,同样的山,一同样的松,却多了瀑布。有但是,那瀑布,却好似活过来一般,若是细细感受,甚至有,水汽扑面的感觉。

这是她自己做的手脚,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就在刚才,她的水系异能,突破了。

虽然不是大阶的突破,却也是很大的进步。

而她的沉默让人以为,她的画,失败了。看着她的众人,亦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余青颜自不会为她成功的,见她不语,便想快些让她出丑。当下,她脆声道:“皇上,臣女的画得了,还请皇上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