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再一次探头往外看。

那位女客正抬起了手,把帽帷的纱向两旁揭开。

她的眉描成浅青灰色,眉梢斜飞入鬓,唇上擦着浅玫红色的口脂,一点都不象张伯一辈的人,看起来显的很年轻,很动人。

真是一位美人,不但生的美,而且看起来还有一股很特别的柔媚。

单这样看,判断不出她的年纪。不过贵妇人都很会保养,就象阿青曾经见过的文安公主、乐安公主,还有杨夫人,她们的年纪都与吴婶差不多大,文安公主可能比吴婶还要大,但是看起来都非常年轻。

“你这会儿有空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张伯的态度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有事的话就在这儿说吧。”

那女子左右看看,显得有些为难。

“在这儿不太方便……我几次打发人来请你,可你都没有去……”

小石头已经伸了半天手了,阿青只顾往外看没顾上理他,这让小石头不乐意了。平时身边的人个个对他有求必应,这样忽视他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不满意的“啊啊”叫出声来。

店里很安静,小石头的声音在这里听起来特别的响亮清楚。

张伯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小石头的声音,转过头朝这边看。

这下藏不住了,阿青撩起帘子,吴婶抱着孩子大大方方走出来,微笑着问:“我们来接大妞一起回家,这一位怎么称呼?一起去家里坐坐吧?”

“啊……”那个女人有些错愕的看着从内堂出来的人。今天吴婶要出门做客,穿戴衣饰都十分考究,看起来十华雍荣华贵,手里抱着个乱扭乱动的大胖娃娃。

她的脸色一变再变,目光从吴婶的脸上又移到张伯的脸上,慌乱的摇头:“不,不了……我还有事情……”

她看起来有些仓皇的转身快步走到门口。停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眼波盈盈的仿佛有无数委屈要倾诉,可是毕竟还是一句话没有说,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大妞往外追了两步。看那个女人扶着个仆妇的手上了一辆青绸布篷车,用力的哼了一声,刻意提高嗓门儿喊:“扬威、振武,快出来把门前扫干净,该关门了。”

阿青在屋里把帷帽戴上才出来。想着那个女人走时的模样――她该不会误会了吴婶、小石头和张伯之间的关系吧?

好吧……吴婶从内堂出来,和张伯之间的态度又显得那么熟稔,一点儿不见外。本来嘛,他们两人家人是不分彼此,就跟亲人是一样的,不知情的外人一见面会误会,也不奇怪啊。

吴婶上下打量张伯――唔,张伯进了京之后,可不象在乡下一样邋遢。那时候他常常头上插根荆草,脚上穿双粗布鞋。背着个草筐就进山采药了。现在他是坐堂的郎中,名声渐渐也传出去了,总得注意形象。一件半旧的姜黄色宽袖细麻布袍,腰间系着根本色三指宽的束带,脚下是一双方口青布鞋,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看起来就是位坦荡君子。

小石头可不懂得大人们之间打什么哑谜,看见张伯他也挺高兴的,啊啊的伸出手让人抱。张伯伸手把他接了过来。

“刚才那位是谁啊?你怎么也不说给引见一下?多失礼啊。”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张伯漫不经心的说:“不用多理会她。不要回去吗?那就走吧。”

哎哟……这听起来好象和她们想象的不一样。

吴婶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张伯,可现在这时间地方都不合适。杨威和振武两个干活麻利,一个洒水一个扫地,收拾好东西。再把铺板一块一块的码上,吴婶带了大妞和阿青坐车先走,张伯领着扬威和振武一起慢慢的踱步回家。

大妞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两回,直到车子转了弯,再也看不见后头那三个人,才老实坐下来。

吴婶问她:“之前总过来的就是她吗?”

“就是她。”

吴婶是过来人。比大妞这黄毛丫头当然强出不是一星半点。她一眼就能看出张伯和那位女客之间肯定有段过往。但是现在看起来,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不要和你爹赌气了,你没看出来你爹对她很冷淡吗?”吴婶耐心劝她:“你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她又是女流之辈,你爹就算不想搭理她,总不能把她往外轰吧?也就是说几句客套话,你别平白生冤枉气,别人不疼不痒的,你们父女情份反而坏了。”

阿青抱着小石头,小石头难得出一次门坐一次车,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就安生不下来。

其实她倒觉得不能怪大妞生气。那个女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可是不把大妞放在眼里,她就是有意撩拨大妞生气的。这种见过世面的成熟女人要对付大妞这样单纯直率的小姑娘,手段可多的很,又何必非得口出恶言呢?

就凭这一点,阿青就对她喜欢不起来。甭管她以前和张伯有什么渊源,两人是情人也好,知己也好,可大妞是张伯的唯一的女儿。她在张伯面前表现的楚楚可怜,对着大妞却不阴不阳,无善意。这样表里不一善于作戏的女人,长的再美也让人不想亲近。张伯就算想再娶妻,也绝不能娶个这样的女人,不然这家里以后一定过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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