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在,娘不在,屋空空,有歌谣。

三年时光,唯一一次和哥哥的独处,也是他头一回被另一个人,紧紧的拥抱。

“子玉好,子玉最好,子玉是哥哥的弟弟,所以子玉好……”

听见了吗?这句话有人听见吗?

他一下挣脱开哥哥的怀抱,跑到了外头的大街上,一家一户的敲。

“我哥哥说我好,他说我最好,他抱我了,他说我好!”

少年被春风吹红了眼,奔走相告。

“那是因为你哥哥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才说你好!”

“你哥哥自己都是个傻子,他懂什么是好?”

“傻子是什么你知道吗?今日他高兴就说你好,明日不高兴就说你不好!”

哦。

那么天下人都是傻子了。

因为天下人都是今日高兴,便说你好,明日不高兴,便说你不好。

“你把你哥哥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脸在这儿辩解?你哥哥就是因为你才烧坏了脑子这事儿你不知道?”

五雷轰顶。

那年他八岁。先明白了自己绝非妖孽,又懂了这个世上到处写着不公平,还背负了人生中第一条命债,然后眼睛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难看,也被哥哥抱着哄过,最后发现,自己当真就是妖孽。

妖孽、扫把星、天煞孤星。

后来他十岁,又两年过去了。

原来不只是那些。

真琼皇朝,武皇大会,皇都崔氏,岐都贺氏,越州崔家,安州姜家,一门同辱,百年婚约。

所以爷爷才这么恨他。

因为自他出生,崔家所有修武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受了伤,且武功越强,受伤越重,这断了爷爷一半的念想。

还因为自他出生,崔家所有的女眷便再未能绵延后嗣,这断了爷爷另一半的念想。

至于他自己。他不知道天赋怎么样,从没试过,从没人敢试过。

十年来,除了懵懂煎熬,唯有一间小小的,谁也不会进的书房,看书,习字,做个尽量安静没有存在感的文人。

这是娘给他的忠告。

“子玉,做个尽量安静没有存在感的文人,不要再闹,否则家主他若是把你赶出崔氏,那你可怎么活啊?”

吃饭活,饮水活。行路活,独自活。都能活。

但他还是听了忠告。

听了娘的忠告,他勉强在崔家活了十年。十年后,爷爷将他赶出了家门。

“别怪爷爷狠心,崔家不能毁在你的手上。”这是十年来,爷爷对他说的最贴心的一句话。

从此,吃饭活,饮水活。行路活,独自活。

明明早就打算好,都能活。

可少年背着单薄的行囊,只是那么站在崔府门前的大街上,一整日,一整夜。

后来他走了,记事后第一次哭,因为眼睛瞪得久了,又酸又涩,风一吹,眼泪就淌下来了。

那其实不算哭。

许多年之后,当他回想自己的一生时,向人总结过,他做凡人的这一辈子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不如她所想,很是坚强。

所以那不算哭,绝对不算。肉骨凡胎,自然反应罢了。

但他没有提过,那年十岁,他被爷爷赶出家门,他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等了一整日一整夜,爹没有追出来,娘也没有追出来,他那一整日一整夜没有哭,可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儿,泪如雨下。

小人儿想听哥哥唱一首歌谣,还想听哥哥说:“子玉不哭哭,子玉不哭哭。”

哥哥不会再唱歌,也不会再对他说了,因为哥哥上回这么跟他说过之后,立刻又发了高烧,这一回,烧哑了嗓子。

长街上,有货郎。货郎见二郎,跳到房梁上。

真好,不管他走到哪儿,永远都有一帮让路的。不敢挤,不敢碰。大路宽敞,一人独享。

夕阳西下,离人归家。他不必归家,可太自由了。

却于残阳落照下的街尾处,被金色阳光勾描着美好轮廓的少女,望着他,满面的温柔笑。

“在下姓赢,昆吾人士,修武七十载,驻颜有妙方,云游四海,途经此地,见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掐指一算,才知我们原是今生注定的师徒缘分。”

“怎么样,小子玉,拜我为师进山练武吧!我们这一脉不收学费,包吃包住,包教包会,只要十年,保你成为一代武学大宗师!”

子玉给跪了。拜师、行礼、磕头。

不为别的,除了被他害傻了的哥哥,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是他见到过的第一个眼睛和他从前一样漂亮的人。

比起那些会给他让路的人,他还是愿意和拥有这样漂亮眼睛的人生活。

更何况,还不收学费,还包吃包住,还包教包会。

那年他十岁,先明白了家族往事,又了解了因为自己的出现,害的家族断绝了拼搏百年重回本家崔氏的希望,还知道了即便他做个安静没有存在感的文人,他还是会被爷爷赶出家门。

最后,在他从此再也不用走回去的那条崔家门前的长街上,他遇见了拥有漂亮眼睛的,看着很小,实际很老的师尊。

师尊说要教他十年。他没有期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