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离开千秋书院时,姑娘说:“到了春天时,我一定是自由的。”
于是南山说:“那就叫春时吧。”
这个姑娘,在第一个春日,离开千秋书院,来到了百越京都的南山楼。在第二个春日,离开南山楼,来到了东虞的皇宫。
后来,她死在了这个深冬。
另一个姑娘,她从前最喜欢对他笑。
最喜欢蹦蹦跳跳的朝他扑过来,用她细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胸口对他说:“不论什么时候,你朝我招招手我就过来啦。”
于是南山说:“那就叫招招吧。”
是因为这一回他没来得及朝她招手吗?所以她也死在了这个深冬?
在这个对他而言已经停住的世界里,恍然间,南山失去了所有痛苦。
他的脑中不再晕眩,他的血肉、骨骼和心脏也都不再有任何不好,甚至那灰色的阳光照下来,照在他的皮肤上,也没有一丁点灼痛。
这是肉身上从未有过的轻松。
就连内心和灵魂,也仿佛叫这样的轻松带去了所有痛苦,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中箭而亡的美人们,从高耸的城墙上坠落下来,风吹起她们的裙摆,吹开她们的长发,翩翩飘飘,像是天女坠落凡间。
南山朝那城墙下走着,看着美人们这样坠落下来,茫然的伸出手,朝城墙下走着。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去的,他的心中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半点哀愁。
这太奇怪了。
就像是幼时失去双亲时那样吗?没有眼泪,没有痛苦,也没有情绪?
所以,他果真是一个心中无爱的怪物吗?
否则,为何春时和招招…死了,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呢?
空白着,迷茫着,终于,他走到城墙下。
……
故事外,前头不知为何突然沉寂下来的将离,此时又不知为何眉峰一凛。
她扔开范无救的胳膊,还带着暗红血迹的手一把按在清光肩上:“你确定吗?”
这一下她抓的那么用力,清光登时皱了眉,龇牙叫唤着:“什么确定吗???”
“春时和招招死时,南山没有眼泪,没有痛苦,没有情绪。”将离重复了一遍,两眼紧盯着清光的脸,“你确定吗?”
“确定啊!”清光忍不住叫了出来,“他后来亲口跟我说的!放手放手放手,老子的骨头要碎了,快快快放手!!!”
范无救一把捏住将离的手腕,咔嚓一声响后,解救了清光。
揉了两下肩膀后,清光傻眼,刚才那一下,无常爷是把冥王的手腕骨给捏断了吗???
原来当鬼的也能有这么大劲儿?还能把一个神仙的骨头给捏断???
清光突然发现,好像一直在阴间混,也不是那么没有出路的…
将离一点都没管她被范无救捏断了的手腕骨,反而心脏狂跳着看着范无救,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她张了半天嘴,眉头也皱的死紧,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范无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想都不要想!”
将离猛地摇起头:“我没想,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范无救冷着脸瞥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拿起来,包裹在掌心的青色阴气中,冷冷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
“你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会不清楚他这种人的特性?那是真的没有痛苦、没有情绪吗?”
一句连一句,越来越大声。
范无救瞪着她:“那是痛苦已经到了极限,再进一步就是魂飞魄散!所以生命为了活着的本能,强行用空白抹掉一切情绪!”
“但这种空白能持续多久?我告诉你,短到让你后悔莫及!在那之后,原来该有的情绪一样会找过来!”
看着眼前疾言厉色的恶鬼,将离满心苦涩,却哑口无言。
因为她知道,范无救说的是对的,范无救说的永远是对的。
……
看到南山就这么不要命似的,顶着城楼上射下来的重重箭雨往城下走,司卓的心脏都快提到了喉咙口。
她是不会被这两个女人威胁半分,也完全不在意她们的死活,可她不能失去南山啊,她比自己的死活还要在意他的死活啊!
司卓朝南山飞奔而去,她身后,大队的人马高高竖起盾牌,也朝城墙下飞奔而去。
城墙下,南山跪在血污之中,怀抱着摔碎了半边身子的春时,怀抱着砸烂了整张脸的招招。
他看着朝他飞奔过来的司卓,面上没有一点怨恨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报仇的意思。
他只是对她说了一句:“司卓,我不喜欢你了。”
盾牌之下,一片阴霾。
司卓浑身僵硬的看着怀抱着两具尸体的南山:“你说…什么?”
南山站起身来。
范无救说的是对的。
这种空白,是假的,也着实短暂。
多么短暂呢?
短暂到他不过刚刚寻到她们的尸首,那空白就消失了。
这一下,世界又开始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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