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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瓣零落,合欢吐香,人间芳菲,盖如此也。

彼界死转复生,日月新出,山川凋零,此界起死回生,自然是日升朝阳,夜起月盘,繁星饱满,万物茂盛。

禅罗山的孤云隐里,过龙溪,穿凤林,周缺脚步轻轻的来到那处占地宽广、风格硬朗的鸦舍前。

他鼓起勇气,扣响漆黑的大门。

无人应答。

门自己开了。

反复思量几旬后,周缺望着那门内点点漆黑零落的鬼雾,心中无端惶惶。

待一脚踏入时,恍惚间,好似他踏的不是范无救的房门,而是彼时血肉新死,魂魄初现,他被鬼差抽着绑着,踏入鬼门关一般。

幽门地府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

人间都是这么传。

可难道这十人中还有一人能还么?谁能从那飞沙漫天的黄泉路上归?谁能从那血腥红艳的三途河边返?

地府厮混近一年,他倒是知道这黄泉之上有一处高山绝境,断壁千里,名还魂崖。

可此还魂当真彼还魂么?幽幽冥王,森森阴帅,又怎会允许有鬼还魂?

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他如今是下定决心要永生留在这地府的。

这么想着,周缺一步踏了进去。

整个鸦舍,前前后后找了十八圈,一个鬼影没瞧见,更别说鬼中阴帅了。

周缺抹了一把额间汗,终于踏出门,想要放弃。

要不今日份的每日一善去给谢必安捏肩得了。

微叹一声,他扶着有些酸胀的腰,仰起头来。

屋檐上挂下来一角黑袍,湿的,边角上悬着滴血珠,颤颤巍巍,还凝着阴阴的黑雾。

光从那黑袍子底下伸出来的一条小腿一只靴子,周缺也能认出来,这是范,呸,这是无常爷!

“啊——!”

周缺尖叫一声,吓得险些摔在地上。他指着屋顶,开始结巴:“爷,您您您您您怎么在上面?”

屋顶上没声音。

过了一会儿,小腿、靴子,还有那截渗着血珠的黑袍子都收了回去。

看样子范无救并不想搭理他。

周缺却不要脸,抻长了脖子又问了一声:“爷,您在上头,做什么?”

一枚陨墨瓦片嗖的一声从屋顶飞下来,砸在了周缺脚边,四分五裂。

若搁在往常,范无救已经动了手,那么别管是日行一善还是佛心泛滥,周缺早就惜命的逃到将离,或者谢必安,或者牧遥身后去了。

可此刻,眼瞧这枚瓦片砸来,若是落在面门上,那他这颗鬼脑袋必然瓜熟蒂落,周缺吓得猛地往起一跳,一跃间竟直接窜上了屋顶。

猛地一跳三丈高,周缺本就惊魂未定,可待他看清屋顶之上的场景,他动也不会动了。

月光下,房顶上,范无救坐在一堆瓦片上,在喝酒。

在,喝,酒。

在喝酒!!!!!!!

好吧。喝酒而已,他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周缺哐当一声坐了下来,僵硬的盘起腿,他思索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

好像是因为印象中不止一次听范无救亲口说过,他不喝酒。也似乎曾在无数人口中听过,范无救从不饮酒。

是啊,无常爷,他好像真的从不饮酒啊。

虽说自己在地府时日尚浅,可范无救连在人间全无束缚的畅游时,都未曾饮过一滴酒,连北阴君亲自端给他的酒,他都没有碰。

甚至,他连在那场全城大醉三十日,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极乐大宴,都滴酒未沾!!!

周缺害怕了。

汗毛倒竖。

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从不饮酒的无常爷也端起酒壶了???

黑色的瓦片,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发丝,只有脸是雪一样的白,还有他的眼眶和嘴唇,血一样的红。

这样看似分割明确,其实交混在夜晚里,模糊不清的黑白红中,周缺往前凑了两步,小心翼翼道:“爷,您没事吧?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血色的唇齿间,是蜜酒香甜的气息。

那么甜,那么甜…

像爱人的唇瓣,像流火的红颜,也像……

微微松下手中酒,范无救偏头看了周缺一眼。

也像鲜嫩皮肤下汩汩流淌的血浆。

抬起皓白的腕子,蹭去眼下的污血,范无救微垂头:“你来做什么……”

范无救喝醉了。

他一开口,周缺就敏感的听出来,这个从不饮酒的无常阴帅,他喝醉了。

且喝的还是天下间最甜蜜的蜜酒,吐出来的字都馥郁香甜。

原来醉后的范无救这样温和甜蜜。

周缺心下一松,又靠前两分,可待他这般靠的近了,才发现,先前从他衣角渗出的血珠并非偶然。

这个无常厉鬼,他雪白的面皮上,竟然满布沟壑般的鲜血,红的,冷的,但又好像有点热的。

不仅面上,他扎紧的领口里漏出来的一小段脖子上,他执酒壶的手掌上,他这满身湿漉漉的…这满身湿漉漉的竟都是被血水泡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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