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冶铁历经数代之功,由小门独户的打铁作坊慢慢发展成了买卖遍及天下七国的冶铁巨头,更能体会冶铁技术对于家族的兴衰成败的重要性。

濮阳孔氏冶铁的横空出世,这让韩人不传的冶铁秘法黯然失色。近日,大梁鸿沟之上突然又起了一座新的冶铁作坊,听说这是魏王少府经营,冶铁技术来自王婿卫君。这对没有掌握新型冶铁技法的老牌冶铁家族那是致命的冲击。

孔氏冶铁作坊兴起于河濮之间,自开张一来,程氏冶铁便失去卫地周边的广大市场,最近更是波及到了魏国全境。

洛阳程家冶铁的进项明显萎缩了不少,程太公及其子程公为此心焦不已,他们没有办法,只有空自叹息,等待着程氏家族的慢慢衰落。因为冶铁秘法是各家冶铁作坊的命门谁也不会轻易泄露。

卫君老丈人魏王,早就垂涎孔氏冶铁作坊。卫君子南真这个傀儡,如今大业才兴,还未有与魏王抗衡的实力。要让魏王打消觊觎孔氏冶铁作坊之心,不如给其新建一座新的冶铁作坊,两方得利,如此一来高炉冶铁的秘法就又扩散了一家。

秦梦认为技术是一柄双刃剑,向来不主张主动扩散。

魏王想要新的冶铁作坊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冶炼铁质兵器。七国纷争如今所用军械多是铜制,耗费钱财巨大,若是换成了廉价的铁,那不知能节省多少国库开支,军队战力也会短时间提升。

据秦梦所知,历史上铁质军械的应用就是开始于在这个时期。随着制造兵械的简便,日后战争必将日趋残酷,秦梦曾为此惴惴不安好一段时间,不过听闻韩王已将韩国冶铁的技术偷偷卖给了楚王少府之后,秦梦心中的内疚才又算和缓,看来冶铁技术的普及是大势所趋。

要想让天下趋于平衡,避免战争的不对称,就要快速普及新式冶铁技艺,这也是秦梦毫不犹豫将冶铁技艺分享给郭纵的深层次原因。

有了秦梦透露的新式冶铁秘法以及未来更新的技艺,这对程氏父子来说不亚于给程氏子孙留下了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用一笔本来就没打算收回来的旧账去交换家族的荣华富贵前途命运,程氏父子不傻,这生意赚大发了!

秦梦出了程家,接着要去拜访百年商贾白家。

白家先祖白圭生财有道,有句天下人皆知的名言: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被世人称谓“天下言治生祖”。

白家数百年来,行商买卖遍及天下,主打丝帛买卖,这时代硬通货除了钱就是布帛,白家有钱,程氏冶铁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周王室的大部分产业悉数都让白家一笔笔买去了,其实洛阳城中白家才是真正的王!

走在洛阳狭窄的街巷中,所经大宅小户门里都是一股岁月的霉味袭面。洛阳城中房舍虽破,但却不是满眼蓬荜茅屋,而多是修建雅致的砖石廊屋,只是随着岁月,路面抬高,房基下陷,屋顶墙头生出了斑驳的杂草苔藓而已。

街上洛阳百姓穿着虽不华丽,但干干净净,爽爽利利,王公贵人一律优雅坐在车马之上,御者不温不火,喝斥马畜,进退有序,就连手中所持马鞭都颇有讲究,鞭柄末端坠有玉石。洛阳,五百年的王都,真正的天子脚下,看来真是郁郁乎文哉!

秦梦立于马上,可见远处城外狼烟,信陵君昨夜统领十万大军路过洛阳,确实没有攻城,这大概是世人给予周王旧都百姓的一份体面。

秦梦遐思城外时,突然有人拦住了前进的道路,一众人拜俯在了车前齐声喊道:“宗主,我等都是周族遗民,曾服侍过先王,如今行将就木之时,还能见到先王遗孤,真是幸甚至哉!未能跟随先王而去,我等无颜以对,王子请恕我等不孝子的不忠之心吧!”

秦梦惊异之下抬眼看去,为首几个衣衫单薄,但很有气度的皓首老人,身后是一众花白发须的中年人,在后来是一些未脱稚嫩的少年孩童。

他们眼含泪水面带苦涩举止恭敬。

秦梦望着他们殷切的眼神,那是亲人久别重逢相见的真情流露,这一刻秦梦体内竟有一股热流涌动,自己不是王子缭,但却被他们感动了。

秦梦跳下车来,热切的搀扶起为首一个白发老者,并未答话,只是与他浑浊的眼神相对,近距离感受这份亲近,此时无声情更切!

秦梦吸溜了一下鼻涕,向老人以及众人作揖说道:“大概你们也听说过,小子身世不明。真不敢当你们的宗主,但今日见到一众长者,我心中那种亲近无以言表!周室已亡,诸位依恋先王之心却不减,这让小子心怀激荡!即便我们不是一脉宗亲,但这份亲情小子认了!”

王子缭的身份对秦梦来说可有可无,然而周族的遗民们却相傍秦梦这可茁壮成长的小树。

鉴于周伯阳和真正的王子缭仍然在世,秦梦对于王子缭的身份不拒绝不主动,以防哪天有心人揭破,到时候就会沦落成欺世盗名之徒,相当被动。

老头激动的吐沫横飞:“老兄乃是显王曾孙,名钧,如今是也是我周人最长不死老贼,今年八十三,曾听闻天下有关王子传闻,老兄携一众族人泪流满面,可是国灭族亡,无力远行,只能苟延残喘在成周之中,不想王子竟来到了成周,这让我等千百周族遗民泪涕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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