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灯光之中,正襟危坐一位头戴鹖冠的白须老者。

十多年不见,鹖冠子依旧是这种打扮,秦梦一眼就认出了所谓的故人,同时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小子能来,就说明老朽没有看错人!”鹖冠子精神矍铄雍容颔首,语调平和的说道,又一指身边的圆盘石础:“坐吧!”

秦梦踏着轻松的步伐,踏入辉煌不再的殿中,随即吸引了正在追逐打闹秦清的注意,欢快自乐的小小人儿骤然停步,向秦梦走来,咿呀的说道:“他们等的人就是你啊?”

娇嫩白白的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微茫的灯光中,俨然就是小版的左清。秦梦的心一下子就醉了,两年多不见,秦清俨然成了一位端庄的小美人。

“是我呀!没人对你说我就是你的父亲吗?”秦梦并未去坐,弯下腰学着她那稚嫩的腔调说道。

“那他是谁呢?”秦清见到秦梦自指,迷茫的回头看看了秦王赵正问道。

从殿柱阴影里转出来的赵正张了张嘴,却被秦梦的抢白给噎了回去:“他是秦王!我此来就是受你母亲之托,接你来的!”

鹤发童颜的鹖冠子闻听哈哈大笑,满目慈爱的望着秦清说道:“天下也只有他这般不要脸的人能堂堂正正说出这番话!老夫这辈子没有服过谁,就服你这位便宜父亲!”

“什么是便宜父亲?”秦清瞪着不解的圆眼睛,望着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天真的问道。

秦梦也自嘲的大笑起来,趁势抱住了可爱的秦清,点了点她小的鼻子,爱怜的说道:“小机灵!”

从殿角黑影中走出一位干练妇人,来到秦梦面前对着秦清伸出怀抱微笑道:“跟姨母去小房间中玩耍,让大人谈些正事,听话!”

秦清表现的出奇乖巧,似乎觉察出了屋中弥漫的重重杀气,点头就投入进了那妇人的怀抱。

秦梦和那妇人眼神一碰之下,突然呆住了:“怎么是你?”

妇人坚毅的脸庞立时就红晕了起来,并不答话抱上秦清扭头就走了。

一脸惊骇的秦梦喃喃说道:“还真是姨母啊!”

鹖冠子阴冷笑道:“要想将你们囊括毂中实非易事啊!老夫不用心,二位能来吗?”

秦梦指着邾子衿的背影说道:“鹖冠公对小子的前妻下手,可不地道啊?”

鹖冠子自负的说道:“若非柔弱的邾氏女,如何能成为东胡王姬的心腹呢?”

鹖冠子一言,透露了整个计划的周密和冗长。不咸姬和邾子衿相熟,邾子衿身为夏人,跑到东胡北地,如何辗转来到东胡王庭,还能受到不咸姬的重用,想想就知这里面不知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

“看来前辈谋划此事,费了不少心思啊!”秦梦不仅赞誉道。

鹖冠子阴沉小道:“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昌平公子数次请我出山,都被老朽推拒了,人都嫌弃命短,而我独嫌命长,老朽了数数普天之下,也就觉得你小子是个人物,这次出山,不为其他,就是想和秦子戏耍一番!”

“前辈用心良苦,不知意欲何为啊?”秦梦笑问道。

“铲除二位,还天下一个太平!”鹖冠子捋着白须陡然声色俱厉的说道。

谁知秦梦听了,一点都不畏惧,向鹖冠子走近几步,全然不把他的站在黑暗中手持利刃的两位弟子放在眼中,面对他深深一揖,凝望鹖冠子良久,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子敢断言,鹖冠公出山绝非是为了要杀我两人,而是在保护小子和秦王!”

鹖冠子眼神突然游离了一下,依旧冷峻的凝视秦梦,似乎想要看透秦梦的眼底。秦梦浑然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对视鹖冠子,鹖冠子首先挪开了目光,缓了口气,脸上的杀气尽去,颓然说道:“何以见得?”

秦梦壮怀激烈的说道:“就凭当初鹖冠公和老鄂君为天雷之事分道扬镳,小子就可断定鹖冠公为人志向绝非是只为家国恩仇荣辱的凡夫俗人,鹖冠公之志,在天,在地,在人世间,在宇宙万物!”

鹖冠子眼神露出了一丝惊喜,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依旧冷冷说道:“小子之言是对老夫脾胃,可是你却是我楚人不共戴天的死敌,不杀你,不足以为鄂君启兄报仇雪恨,不足以挽救楚国社稷……”

“冤啊!”秦梦突然打断鹖冠子所言夸张的喊道:“冤啊!鹖冠公素有圣人之名,为何就能肆意诬陷小子呢?

老鄂君即非是小子所杀,也非小子所害,楚国倾危,难道小子死了,鹖冠公就能全保楚国不灭?”

秦梦简直就是插科打诨,说着说着就肩并肩的和鹖冠子并排坐了下来,殿中庄穆的气氛全都被破坏殆尽了。

鹖冠子一怔,似乎也被秦梦的黏糊劲感染了,自在的点头说道:“也是!启兄非是你所杀,是那宋子龙阳君所为,听说他也成了女人!老夫从不杀女人,看来启兄这仇没法报了!至于楚国社稷倾塌,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还真不是你小子一顿天雷所能崩塌!照这样说来,老夫找你们找错人了?”

秦梦噗嗤一笑,大咧咧的再次作揖到地,大包大揽说道:“自然找错人了!不如这样,小子提个条件,若是秦王答应了,咱们就化干戈于玉帛,前辈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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