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出门时天上就飘起了零星雪花,等到了王家宅邸,雪下得越发大了,门房上的管事认得她,见是她来,忙打发人去二门报信。

李嬷嬷由两个媳妇子扶着下了车,她抬头看看天上,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服侍她的丫鬟从车上取了伞和礼盒,也赶紧避到了屋檐下。

门房管事迎上来,“李嫂子,天这么冷,您怎么来了?”

李嬷嬷道,“天再冷也得当差不是?”看了一眼身后捧着礼盒的丫鬟,“我们太太挂念太夫人,恰好前儿娘娘赏了些东西,太太有心孝敬长辈,这不就打发我来了?”

管事客气道,“外头冷,李嫂子到屋里烤烤火?”说着,便将李嬷嬷让到了门房待客的地方,找了个僻静又能烤火的角落请她坐下。

这里其实还坐了不少人,形形色色各样的人都有,送礼的,自荐的,打秋风的……王家这些年向来如此,李嬷嬷是见惯了的,倒也不以为意,她是常回王家的,有王氏的名头摆着,倒没人会怠慢她,坐下烤了烤手,便有伶俐的小厮送来了热茶点心,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自然引来一番侧目。

若是往常,李嬷嬷心底不免还要自矜一番,只是她这次回来是有要紧事,倒也顾不上其他了,在心底将一会儿要说的话打了个腹稿,又设想了一下稍后太夫人和几位老爷太太可能会问到的话,便有个婆子走到她身边轻轻叫了她一声“李姐姐”,李嬷嬷抬头一看,见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一个管事婆子,便点了点头,跟着她出了屋子。

雪仍在下,丫鬟在她身旁打着伞,王家规矩大,她跟这领路的婆子也不熟,没什么话好说,一路沉默着进了二门,却没拐去二房所在的院子,而是去了中路正堂——户部尚书王大老爷和大夫人所居的正堂。

李嬷嬷本以为会派这婆子来领路是二房有什么话要嘱咐她,不想走了大半路程仍未听到只字片语,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这几日老爷夫人可好?我们太太惦记得很。”

那婆子脚步微微一顿,慢了下来,低声道,“都好,只是眼下太夫人和老爷太太们都在大老爷那儿,所以咱们夫人才叫了我去领你进来。”

李嬷嬷心中一凛,不敢再问下去,忙整肃了面容,吩咐身后人道,“一会儿你们都规矩些。”

被李嬷嬷这样郑重嘱咐,随她前来的唐家众婢尽皆收敛了先前的散漫,都低头应是。

李嬷嬷虽是王家的家生子,可真论起来,这王家的中路正堂她却没来过几次,更别说破天荒的被叫进屋里问话,好在规矩是刻在心底的,她老老实实垂着眼睛不敢乱看。

西侧暖阁里此时挤满了人,王尚书正闭目半倚在炕上,头上贴着膏药,王大夫人难掩忧色,保养细致的双手缓慢搅动着小勺,碗里褐色的汤药散发出浓重的苦涩,王尚书的母亲王太夫人比起上次见时似乎又多了些白发,脸色难看的坐在对面的罗汉床上,嘴角的法令纹越发深刻了,她身侧坐着的王二老爷和王三老爷也是眉头紧皱,王二夫人捏着手里的佛珠垂着眼睛无声的念着什么,王三夫人拉着哭得眼睛红肿的王四夫人低声安慰。

李嬷嬷进来先给王太夫人磕了头,欲要再行礼,王太夫人却不耐烦道,“行了,别磕了,有话快说!”

吓得李嬷嬷一怔,忙低头道,“我们太太打发奴婢来问安,之前我们太太得了我们老爷从衙门里送的信儿,说今儿晌午前老大人身上有些不好,像是犯了心疾旧症,告假回家休养去了,嘱咐我们太太一定打发人来给长辈们问个安。我们太太担心得不行,只是稍后宫里还有旨意要到,太太暂且离不得家,因此便打发奴婢先过来。”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太夫人问:“宫里的旨意?”

“是,今儿一并送来的还有我们大姑娘的消息,说是王爷打发了人从宫里递出话来,我们王妃娘娘大喜,宫里兴许会有旨意,请我们太太和奶奶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应对仓促失了礼数。”

李嬷嬷此刻不敢抬头,自是看不到众人是什么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太夫人才淡淡道,“这倒的确是喜事。”

李嬷嬷头压得更低了,好在她记性一向不错,即便这会儿紧张,也没忘了词儿,“我们老爷说,‘老大人是奔六十的人了,平日里便殚精竭虑、忠心王事,只这阵子忒忙乱了些,’因此让我们太太不必着急,只是需记得要打发人来家里问安,免得老太夫人担心,我们老爷还说,衙门里公务要紧,近几日就住在衙门里了,家里的事就托付给我们少爷和太太奶奶了。”

四夫人捏紧了帕子,追问道,“还有呢?你们老爷捎信就说了这些?四老爷呢?我们四老爷怎么样了?他就没提?”

李嬷嬷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太夫人和王尚书都没有说话,倒是王三老爷冷声道,“四老爷今天被押解进京——从江南被押解进京!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我这个监察御史也只好回避!”他猛地一捶桌子,神色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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