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吴海兰火速跟队里请了假,在火车上晃了一夜,从省城回到了港城。

她匆匆赶到医院时,姨妈还没有完咽气。长那么大,吴海兰第一次亲眼见到什么叫做“皮包骨头”,姨妈每喘一口气,就要费好大一会儿工夫。那个场景,在吴海兰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阴影。时隔好几年,只要一想起“临终”二字,吴海兰依旧感觉头皮发麻。

那时,苏子珊哭成了泪人,桀骜不驯的苏子龙也眼圈发红。吴海兰安慰苏子珊,又被父母差遣,去买各种东西。吴海兰不想离开苏子珊,可父母忙得不可开交,她便愤愤地说道“你们在这里忙啥?我小姨夫呢?”

“跑了。”吴爸爸似乎并不奇怪,简单说完,又说道“他嫌这里太吵了,人又多,说是等理出头绪来再知会他。”

……

吴海兰又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妻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病床旁边是两个尚未成年的子女,做父亲的居然嫌这里忙乱,跑了?!

如此冷血的人,生平未见。

吴海兰好心隐瞒,不想让苏子珊受伤的心灵雪上加霜,但苏子珊还是知道了。在办完葬礼的那个夜晚,她依偎在吴海兰身边,喃喃道“姐,我妈走那天,我爸是不是跑了?”

……

吴海兰无言以对。

苏子珊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姐,从今往后,我只有你和大姨这些亲人了。”

从那时起,苏子珊就已经看透了,父兄都不是她能依靠的人。母亲走了之后,父亲依旧醉心于工作,没有了病人的拖累,他忙起来更加轻松自如。而哥哥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她和吴海兰相互依偎。

苏子龙的疯狂,吴海兰也是见识过的。还是办完葬礼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在客厅里打开录音机,旁若无人地唱起歌来。他吼得声音很大,几乎震得整座楼都在摇晃。吴海兰忍无可忍,出来制止他“哥,子珊三天没合眼了,刚刚才睡着,你就让她睡一会儿吧!”

“亲妈死了,她还能睡得着?”苏子龙极为亢奋,笑容也有几分狰狞“再说了,如果真的困极了,不管怎么吵,肯定能睡得着。要是被吵醒了,那肯定是不困。”

他继续疯狂唱歌,吴海兰记得,他唱的是《酒干倘卖无》。那是一首讴歌亲情的歌,曾引得无数人落泪,不知苏子龙是不是有感而发,唱着唱着,他的嗓音嘶哑了,还哭了起来。

吴海兰被他吵得脑袋都快爆炸了,本来想一巴掌拍得他鼻血横流,但是见他那幅可怜相,又下不去手。他嚎了一晚上,邻居愤愤地过来敲门,苏子龙喝得烂醉,眼神又不善,吴海兰唯恐他闹事,只好替他道歉,让邻居体谅一下他刚失去母亲的心情。

天亮了,苏子珊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去上课,苏子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吴海兰无法长久地陪在苏子珊身边,大战在即,她必须要回去训练了。她跟苏子珊泪别,让她经常写信,她永远是她最可靠的海兰姐。

吴海兰走后,苏子龙依然时不时地就发一阵疯,终于把亲妹妹也给逼走了。在写给吴海兰的信中,苏子珊说道“海兰姐,我哥哥行为反常,酗酒、发疯、扰民,并不只是因为他心里难受,他还想把我一起拉下马。因为他考不上大学,他这样打扰我,也不想让我考上。我偏偏不让他得逞,我暂且住到奶奶家了,以后你给我写信,就写奶奶家的地址吧!”

……

回想起这些往事,吴海兰总会不由自主地摇头叹息。钱茜茜看到了,便问道“妈,你没事吧?是为生意上的事发愁吗?”

“不是,为你佟童哥哥感到难受。”吴海兰说道“如果他父母健在,那该多好,他肯定比现在更有出息,也更幸福。但是,老天不开眼啊,带走了他的父母,留下了他的外公和舅舅,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钱茜茜来了精神,说道“你说过的,那个苏昌和,他是我的姨姥爷?是这么个称呼吗?嗨,我姥姥姥爷都跟我说过,不屑跟这种人做亲戚。”

“是啊,可他们居然是你佟童哥哥的直系亲属。”吴海兰思忖了半晌,说道“我还是得去趟港城,去看看他。”

————————

大年初一,再次给大家拜年啦!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