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听着。的确,没有痛哭过,就不配谈创业。

“我咬牙坚持了下去,终于把厂房给盖起来了。到了九十年代,我在厂房里盖了一座三层小楼,一楼二楼办公,三楼住人。三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北边是我的书房,南边连着两个都是卧室,最南边的那一间是一套起居室。我很喜欢那里。晚上在书房办完公,到走廊外面吹吹风,夏天的海风吹得人很舒服。我的卧室靠近车间,上夜班的工人在里面忙碌,车床轰隆作响,叉车进进出出……说实话,那里是有点吵,但那种吵闹让我很安心,我反而睡得更踏实。”

“昌和”并不是一开始就做得那么大,最初它只是一个小小的配件厂,后来成为港城首屈一指的精密工厂,又经过二三十年的发展,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它的根就在珠江路上,那时,那里刚刚划进市区,四周十分荒凉,“昌和”是最先在那里扎根的企业。进入21世纪,昌和的规模不断扩大,厂址也迁移了。珠江路上的厂房租了出去,每年光房租都有二十多万。

苏昌和缓缓说道“你舅舅顶不起这个家业,做生意又老是赔钱,我就把那笔租金给他。没想到,在五年前,趁我入院手术,他居然背着我,把厂房卖了!”

说到这里,苏昌和异常心痛,又咳嗽了起来。珠江路上的厂房就像是他精心呵护的孩子——不对,他对自家的两个孩子都没那么上心过——可是这个孩子,居然让他亲生儿子给卖了,他能不气得吐血吗?

话说回来,苏子龙还真是个败家子啊!佟童这样想着,对外公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苏昌和的控诉还没有结束,他继续说道“你舅舅早就打起了遗产的主意,他几乎不掩饰他的野心,跟别人打电话时,大大咧咧地说——等我家老头死了,钱不都是我的?——我听到过好几次,彻底心寒了。我怀疑,他已经在我的药物上动过手脚,就想让我早点死。”

“上一任保姆就是他请的?”

“是啊,说是在他家里做了一段时间,勤劳又贴心,他是忍痛送到我家的。”说到这里,苏昌和也忍不住笑了“怎么可能呢?那个保姆刚来,就露出了马脚。她想表现得勤快一些,刚到家就给我们做饭。中午她榨了花生核桃露,特别自豪地端了上来。给了我一杯,又递给你舅舅一杯。”

佟童脑筋转得快,说道“你儿子对花生过敏?”

“是啊!我家请保姆,告诉保姆的第一件事,就是苏子龙不能吃花生,不能碰任何跟花生有关的食物。苏子龙说,那个保姆在他家待了一段时间,怎么连这条禁忌都不知道?我当时特别失望,不仅因为你舅舅撒谎,还因为他实在太不严谨。”

不过,就算苏子龙愚蠢、粗鲁,但他有着身强力壮的资本,想要苏昌和的命易如反掌。苏昌和也是个狠角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称得上“杀伐决断”,但是他对儿子一再纵容,这让他远远不是他儿子的对手。

佟童往被子里钻得更深了一点,说道“可是你儿子那个熊样,都是你惯的。你对我妈肯定没有那么好。”

“你舅舅小时候很聪明,我很看重他,所以一直给他机会。至于你妈妈……我并不想让她那么好强,我也从未在物质方面亏待过她。”

佟童不想跟这个老头讨论如何教育孩子的话题,他未必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佟童打了个哈欠,说道“睡吧!说来说去,你身边也只剩下我了——咦,不对,你不是还有个亲孙子么?你用他代替儿子不行么?”

苏昌和喘息得更厉害了,几乎上不来气“别再跟我提,否则我真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