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部的媛姐拦住了舒云开,说道:“云开,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先听永明说完。创办《刺芒》的钱,百分之八十都是永明掏的,他跟家里说,他准备去美国留学,家里才给了他一大笔钱。现在谎言揭穿了,家里说什么也不允许他出国了,也不让他继续办杂志了。”

张永明补充道:“我有个姑姑,几年前就去美国了,靠她这个’海外关系‘,我可以到美国留学。前一阵子,我爸跟我姑姑打电话,我姑姑说了实话,她说我只跟她联系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提留学的事了。我爸起了疑心,我也瞒不过他了。本来他给我的钱,是我要还给学校的,他让我把钱还给他,我没办法,只能将《刺芒》和盘托出。”

他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舒云开点点头,说道:“我不该冲你发火,对不住了。”

“是我对不起你们。”张永明难过地低下了头:“这样一走,就要跟《刺芒》说再见了,我真的挺难受的。”

吴海兰正好从印刷厂回来了,一听说张永明要走,她的火爆脾气立刻就发作了:“要是你走了,《刺芒》怎么运转下去?你是不是要把所有的钱都撤走?”

张永明笑得很苦涩:“看吧,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钱袋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海兰自知失言,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刺芒》是靠着你的钱运转的,你走了,我们怎么好意思继续用你的钱?”

“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张永明说道:“我不会拿走的,要是你们需要,我尽量帮你们。”

舒云开自嘲般地笑笑,其他人都明白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在座的都是一身傲骨的文学青年,谁愿意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施舍的钱?

舒云开没再说什么气话,而是拍了拍张永明的肩膀,说道:“尽管我是个穷光蛋,但是我今晚请你吃饭——不光请你,所有的人我都请,你们都得去,给我个面子。”

对《刺芒》,舒云开完做到了呕心沥血。现在一名大将走了,他真要把心给呕出来了。晚上他一个劲儿地喝酒,原本准备了很多话,但是都说不出来。张永明也没有劝他,而是陪他一起喝酒。舒云开先开口,说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刺芒》没有信心?”

张永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云开,我不像你和子珊,我对文学的热爱没有那么深厚,我也不理解你们的那份热爱。我不了解现在的创作环境,但是在创刊之前,我们不是做过调研吗?在国内那些排上名号的文学期刊发行量都减半了,作家的稿酬倒是提上去了,在这种环境下,《刺芒》怎么能突出重围,崭露头角?”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对《刺芒》没有信心。”

张永明捏着酒杯,不再言语。

“永明,你我在学生时期都给文学期刊投过稿,但是投了几次都没有中。我承认,一开始我写的是不好,但是写了那么多,我自认不比那些发表的作品写得差。那次我们一起去找孟老师,参加他的改稿会,我把我写的诗和另外一位新锐诗人的诗放在一起,让他们猜一猜,哪一首写得更好。他们无一例外都投了我写的诗,我跟他们说,迄今为止,我一次都没有发表过。你们说我写得好,可是我的作品连见报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更让我郁闷——因为,你们都承认了我的怀才不遇。经过那件事之后,一位编辑找到我,愿意发表我的作品。就这样,我才争取到了发表处女作的机会。”

舒云开说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越说越激动:“我曾经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但是我第一次发表的机会,是通过这种不要脸的方式争取来的。那还有很多青年呢?他们连’不要脸‘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才华就这样被湮没了。一个人的创作生涯能有多长?明明有才华却施展不出来,这种感觉又有多难受?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要创造这样一本刊物,不向任何名誉和金钱低头,鼓励寂寂无名的诗人、作家投稿,创作出充满锐气的作品……这不是我们创造《刺芒》的初衷吗?现在我们的理想就要实现了,你怎么当逃兵了呢?”

张永明满脸通红,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被舒云开说的。他依然没有对舒云开的话做出任何响应,他深情而又无奈地看了苏子珊一眼,又狠狠地喝了一口酒,起身就走了。

舒云开感受到了被无视的愤怒,他大喊一声:“站住!”

张永明果然站住了。

这次舒云开大大方方地冷笑了起来,说道:“永明,我们港城人以实在闻名,我希望你也能实在一些。下次不要拐弯抹角说别的理由,只说你最真实的想法,那样我才佩服你是条汉子!”

-------------

大兄弟们没有可以投的月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