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佟童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他觉得真相需要更多人知道,所以才在他的平台上发了出来。事后,他考虑到对当事人的影响,所以第一时间删除了文章,并且诚恳地道了歉。他也想追求真相,所以,请警察同志一定要彻查下去,’造谣传谣‘这个罪名,我们不能随便背。”

……

佟童一句话都没说,暗暗地给周律师鼓了掌。

田一梅已经没有精力追究佟童的责任了,她肯定在焦头烂额地疏通关系,摆脱自己的嫌疑。佟童为自己的无能、无措而感到懊悔,周律师却说道:“你是当局者迷,而我不一样,我以局外人的眼光看,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她告你造谣传谣,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不是谣言。这一调查,还真能查出问题来。”

“我更担心的是,这件事会把苏子龙给牵扯进来。如果苏子龙再把我妈妈供出来……毕竟,我妈妈是想杀他来着。”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两岁那年,1995年。”

周律师又问道:“当年立案了?”

“好像没有吧……因为苏子龙也心虚,不敢报警。”

“那你担心什么啊?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早就过了追诉时效了,有什么证据表明你妈妈当年想杀他呢?有凶器?他怎么证明那把凶器是你妈妈的?除了你妈自己承认,谁也不能把罪名按在她的头上。”

……

佟童不懂法律,才被苏子龙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

听到周律师的答复,他豁然开朗,又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他突然明白爸爸当年为什么要学法律了,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他早就明白了,法律才是保护他的武器。

佟童给周律师深深鞠了一躬,这个大礼把对方吓了一跳。佟童发自内心地感谢他,同时也下定决心了,他也要变得这么智慧,更重要的是,变得更沉稳。

尽管“刺芒”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劫,但佟童决定沉淀下来,主动停更一段时间,他要进行更加深入的自省,然后迈出改变的第一步。

疫情的阴霾渐渐散去,小镇逐渐热闹起来,晚上他找了一个音乐餐厅吃饭,女歌手正在台上唱着《外面的世界》。台上站着的大概是个不得志的歌手,所以她唱得很伤感。歌声飘到了佟童心里,他回忆着这些年的经历,酒入愁肠,慢慢地有些醉了。

餐厅二楼有个阁楼,不时地传来一阵笑声。佟童好奇地走了上去,原来是一群素不相识的旅行者在这里聊天。七八个人围城一圈,好几个人手里拿着啤酒,因为面对的是陌生人,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内心的秘密。在那群人中,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大城市辞职回老家做民宿,结果碰上了疫情,赔得血本无归。在财务状况极度糟糕、面临着妻离子散的绝望时刻,他开着仅有的一辆车,开始了环绕中国的旅行。他一边旅行,一边拍视频。渐渐地,也有了些收入。他说,其实生活还是一团糟,他依然是个穷光蛋。但是这一路旅行给了他很多勇气,还收获了很多陌生人的祝福。说着说着,那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抹起了眼泪。

中年男人的一滴泪,不知道承载了多少的心酸无奈。

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穿着洛丽塔洋装,梳着两个很好看的高马尾。她笑嘻嘻地说,衣服是朋友借给她的,而头发则是她买来的。因为她没有头发了,她是趁着病魔还没有夺走她的行动能力之前,来江南小镇圆自己的一个梦。她的笑容甜美而治愈,佟童却一直盯着她眼角的那滴泪珠,在心里为她泪流成河。

独自出来旅行的人,大多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轮到佟童了,女生们都把目光聚焦在这个大男生身上。佟童喝着啤酒,本来觉得自己挺不幸的,但是在那些饱经沧桑的人面前,他又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苍白了。而且,听到了那么多故事,他的内心躁动不已,很多新奇的想法在心里升腾。他该写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故事,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这些活生生的人,经历过各种风霜雪雨,也见识过明媚阳光的人,他们的故事多么生动!他们的故事才是人间万象,充满了迷人的烟火气啊!

佟童越来越激动,他感激这趟旅行,感激这群人,他又有勇气开创新的天地了。

面对那些期盼的目光,他娓娓道来:“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因为讲错了故事,正在反省中。蒲松龄写《聊斋》时,曾经在村口摆了一个茶摊,只要有人跟他讲故事,他就分文不收。刚才听到各位讲的故事,各有各的魅力。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把它们记下来吗?一顿酒换一个故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