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泰山。

于是一下翻身坐起,看向周员外道:“爹,是孩儿不孝!”

周员外大喜过望,正要出言,却见周志魁捂着肚腹往外一呕,一团黑气从嘴里冒出,散了个干净。

心中正疑,便听道济在旁幽幽道:“妖气散了,想必你那好儿媳马上就要找上门了。”

周员外闻言心中一紧,自然知晓道济所言“好儿媳”指的是什么,于是连忙道:“不知圣僧可有什么法子吗?”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狂风大作,有个女子声音在风中呜咽,如泣如诉:“周郎,你和我好夫妻恩德实在不浅,难道你就忘了这些日子的欢愉了吗?竟然打散你我孩子,枉送了一条性命”

那周志魁闻言双眼发直,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得外面忽地一声雷响,如山崩地裂一般,霎时间清醒过来,指着房外喊道:“那,那妖孽过来了!”

道济懒洋洋地靠在一边,见房中众人都向着自己看来,一脸畏惧神色,于是笑道:“急什么,有老韦在外面,该担心的是你家未来主母。”

果不其然,那女子话语被那声巨响打断,气焰不由消退了不少,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忽见佛光一闪,打小院中飞出一个金甲天神,手中持着一杆降魔杵,向着自己兜头打来。

屋中众人又听见一声炸雷响起,然后便安静下来,再无声息。

渐渐的,又有秋虫切切之声自院中传出,像是在说明一切都已经过去,此事落下帷幕。

道济不顾旁人惊恐眼神,打开窗子向外望了望,忽然笑骂道:“老韦降完魔就跑了,却把和尚扔在这里,好不地道。”

志明闻言咧了咧嘴,心底腹诽起来:“不愧是道济师叔,胡搅蛮缠这一手当真熟练。广亮师伯叫他‘疯和尚’、‘颠和尚’还真不算错。”

周府之事后来如何自有道济等人处置,单说灵隐寺内,佛海瞎堂中灯火摇曳,元空老和尚正坐在榻上,听了监寺广亮在那里絮絮叨叨。

“方丈,那道济今日哄了小和尚志明,竟然扛着庙中韦驮像下山去了。明日香客入寺进香,打天王殿中过,届时一望韦陀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广亮气得牙痒痒,这个道济,实在会给他找事。

元空长老摸着两缕白眉,无奈道:“先找个帷子遮起来再说罢,就说是韦驮像常年受香火熏染,金身陈旧,拿下山修补去了。”

“这也不过一时之功,”广亮闷哼一声,“有颠和尚在寺内,日后此类事宜怕是还多着呢!”

元空长老笑着摇了摇头,提点道:“广亮,导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万物方能从化。你对道济偏见太深,却是有失公允了。”

广亮诺诺称是,老和尚佛法高深,昔年奉诏初住灵隐寺时,曾被当今圣上招入宫中奏对,禅学造诣名满天下。

如今开口提醒自己,他却是没什么可反驳的。

二人正在交谈间,忽然有一个洒扫和尚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叩门道:“方丈、监寺,韦、韦陀回来了!”

“什么?”广亮不由一惊,“你且将内中详情速速说来!”

原来刚才这和尚正在天王殿洒扫,刚拾掇完了正殿,绕到弥勒菩萨后面,便看见空荡荡一个神位在那搁着,于是出言道:

“唉,韦陀啊韦陀,你若真是有灵,不如早早归来,也免得明日香众上香,落了我灵隐寺面子去。”

谁知话音刚落,便见到眼前一道金光闪过,耳旁一声闷响,再看时庙中原来那座韦陀造像已经好端端地立在了原处。

“只是还有一处不好,”这和尚吭哧了好一阵才道,“韦陀从原来的捧着降魔杵变成扛着降魔杵了。”

元空长老和广亮面面相觑,两人连忙带着这和尚来到天王殿后。

果不其然,只见一尊韦陀造像立在原位,降魔杵扛在肩上,若非其上有灵隐寺的标记,材质纹饰也是熟悉模样,两人还真不敢确定这就是自家的那尊韦陀。

“方丈,这可怎么办?”广亮定了定神,征询元空长老意见。

元空长老若有所思,看了山上一眼,笑道:“既是韦陀菩萨显灵,那就按他老人家意思办吧。”

——韦陀塑像有三种形式,分别代表不同的含义:

如果韦陀的降魔杵扛在肩上,则表示这个寺庙是大的寺庙,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三天;如果韦陀的降魔杵平端在手中,表示这个寺庙是中等规模寺庙,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一天;

如果韦陀的降魔杵杵在地上,表示这个寺庙是小寺庙,不能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也即不接受僧人挂单。

灵隐寺原先的韦陀造像是双手平端降魔杵,如今却变成了扛在肩上,加之又有老和尚发话,以后灵隐寺的规矩就要改一改了。

而这件事,最终也是要交由广亮来处理,谁让他是监寺呢?统理僧众杂事,进退威仪、戒腊资次、床历图帐,无不掌之。

这句话可不是说笑的。

元空长老交待了几句后,自回方丈禅堂去了,而监寺广亮一人立在天王殿中,看着威风凛凛,绣带飘扬的韦驮像,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摇着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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