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低声道:“何必……”

“你帮过阿驷。”叶忘昔没有抬眸,“也帮过我。”

“……蛟山上,如果死的人是我,南宫他就……”

叶忘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在颤抖,但她最后还是说:“谁都想活着。我总不会因为你想活着,就怪罪于你。”

“……”

“喝吧。”她说,“薛蒙来不了了,他被他爹娘拦着。我在这里撑着伞,你之前冒天下之大不韪,帮着我与阿驷。如今哪怕无人向着你,我也会帮你。”

她神情依旧是寡淡的,却很坚定。

“我在这里。”

她言出必践,果然就这样立在墨燃身旁,天音阁不让打开结界,她就掌一把伞,微微倾斜,替墨燃挡雨。

有她立着,抛砸石子的人就不再有了,但议论的话语却越来越难听。

不男不女的妖人。衣冠楚楚的禽兽。

好赖不分的女流。丧尽天良的凶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谁都知道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永无翻身之日,站在旁边的那个女人早已门派零落,无依无靠。

骂得再难听,谁会替他们计较?

墨燃这时才惊觉世上的勇士竟是那么多,一茬一茬的,慷慨激昂,犹如雨后春笋纷纭冒出。

那么正直,愤慨,嫉恶如仇。

从前这些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天音阁审讯最是难得,恐怕十年都不会有个人能得此殊荣。

看热闹的人一波来了一波又走,回回荡荡,犹如潮汐涨落。有人说:“这个墨燃之前做了不少好事,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他还留宿在我们村子里过,这么个杀人魔头,想想都令人后怕。”

“听说他娘是那个段衣寒,你们知道吗?”

“段衣寒?一曲难求的那个乐仙?”闻者吃惊,“那个姑娘不是人很好吗?听说有才学,又温柔,为人高洁,心地还十分善良……”

立时便有人阴阳怪气道:“你们男人可真有意思,段衣寒是个婊/子吧?这年头婊/子都能被夸作高洁,我看这世道真是变了,心中一点道德标杆都没有。”

那被顶撞的男人有些不愉悦:“段衣寒是乐伶,又不是娼,她立身乐坊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接过任何花客——”

“你觉得她没接过那是因为你穷啊,这种女人,只要钱两到位,还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

这时候有人慨然出声:“乐伶和娼·妓有何分别?都是些不知自重自爱,寡廉鲜耻之人。这年头居然有人替暗·娼狡辩了,没想到我泱泱上修界,道德竟已低下到了如此境地。”

说话的不是别人,又是昨天那个抱着孩子来的教书先生。

今日他倒是没有抱着自己孩子,而是捧着一摞书籍,身后跟着一群学堂里的书童。教书先生微微扬起下巴,显得极其清高。

有人认出他来,客气道:“马先生今日下课倒是早。”

“纸上得来终觉浅。”教书先生道,“今日早些放学,为的就是特意带学生来亲声受教,见见世面。”

他说罢,横了一眼那个替段衣寒说话的公子,嗤之以鼻:“但没想到居然能听见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实在令马某大开眼界,也当真为我上修界的风气深感忧心。”

“对,马先生说的不错,先生真是道德楷模啊。”

“先生为人师表,用心良苦。”

方才勇于替段衣寒辩白的男人又羞又怒,但周围的人都在嘲笑他,他脸涨作猪肝色,也不好说什么,拂袖愤愤去了。

这些话,墨燃听来初时怒极,后又无力。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早已去世的母亲在众人唇齿之间变得腥臊不堪。

只能由着那个临死之前,还叮嘱他“要记恩,不要报仇”的女人,被一张张黑洞洞的嘴巴嚼烂,嚼成妓/女,淫/妇,生出贱种的败类。

堵不住悠悠之口。

叶忘昔忍耐良久,终于忍耐不住,她往前一步,欲与台下之人争论。

但墨燃低沉地唤住她:“别说了。”

“……”

“没用的。”

叶忘昔回到他身边,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停了,但她的伞依旧没有收,好像这一把单薄的油纸伞能挡住什么似的。

墨燃抬眸看了她一眼,半晌,沙哑道:“别站在这里陪我了,叶姑娘,你若是信我……便回天音阁内去吧,去找到薛蒙,找到死生之巅的人……跟他们说……”

他缓了一会儿。

此刻他便连说话的力道都是不足的。

“跟他们说,听我的话,设法……尽快找到华碧楠……找到我师尊……”

提到楚晚宁,他的心便又是一阵绞痛。

楚晚宁在哪里?

听师昧的语气,并不会伤害于他,可是他会被师昧带去哪里,会被强迫着做些什么?

他不能深想。

“第一禁术是真的被解开了,要早做提防。”墨燃睫毛簌簌,“……我挡了不了第二次进攻……但一定还会有第二次……求你信我……我没有别的居心,我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停下来。”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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