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暂撑住正在闭合的浮雕石门。

他转过头,朝着下面茫然失措,犹待泪痕的美人席们,没好气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跑啊!!”

跑啊……

“跑啊!”华归临死前的尖叫声透着韶光穿云而来,二十年了,依旧撕心裂肺,“阿楠,跑啊!!!”

他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胳膊被撕开,腿脚的筋骨被打断,在血泊中扭动着挣扎着,作困兽之斗,她往前扑拽住丈夫的腿脚,只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让出一条生路。

“跑啊!!!快跑!!别回头!别回来!!!啊——!!!!!”

男人一脚踩下,她的脸破碎模糊。

最后一刻,她竭尽力道:“跑……”

咔地一声。

喉管断裂……

师昧咬紧牙关,将魔息灌注身,骨头格格作响,却还极力地撑在门与门之间,不让魔域就此关闭。

他看着下方,汗水渗出额前,嘴唇被噬破,鲜血流出。他浑身都在颤抖,筋骨都要被挤碎——魔门的关闭虽然变缓了,可是力道却半点不曾松弛,就这样威仪而冷漠地向这具血肉之躯施加着高压。

一寸,两寸……一尺……两尺……

青筋暴突,面颊赤红。

却还是看着下面涌动慌乱的人潮,嘶哑道:“跑啊……”

快一些,再快些。

我说过要让我们回家的。哪怕满手血腥万人唾骂欺师灭祖众叛亲离。我历尽歹事,为了这一条路,我什么都做了。

但我不是叛徒。

骨骼仿佛都要错位,都要碾碎,却还是撑着那座硕大无朋的巨门——真可笑,蝼蚁擎天,蜉蝣撼树。

这时候,忽听得不远处一声轰然巨响!

师昧勉强抬起汗湿的脸庞,从湿润的睫毛缝中向外张看。他看到楚晚宁被吞天之浪击中,天问与九歌铸成的墙垣本已破碎不堪,主人自高空坠落后,这座苦苦维系苦苦支撑的堤坝霎时土崩瓦解。

他亲眼看到了楚晚宁被一个巨浪打入水中。

“师尊……”

墙垣坍塌,洪水再无阻挡,以破竹之势向两界交汇处奔踏席卷,荡平山峦楼宇,填满沟壑空谷。只是转瞬,一切都沉于风浪。

人间不复昨天。

沧海已成桑田。

也就在这一须臾,魔门的重压竟又生生拔高了数成,师昧只觉得错骨分筋,灵力透支,蓦地呛出一口血来。

他低眸看向下方,还有最后十几个人没有来得及过去。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怒喝一声,目眦欲裂,脖颈经络暴突,手足并用竭力挡住就要关闭的大门。

“华宗师!!”

过了界的美人席们不曾远去,都聚在下方看着他,不过师昧此时已经瞧不清他们的面目了,他眼前昏昏沉沉,什么都是氤氲的。

最后八个……五个……三个……

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报复性地绽开快意恩仇的灿笑,口中淌血,贝齿鲜红。

什么天地命运,人魔神鬼,什么阻我归途,前功尽废——

还不是……敌不过……

一颗心坚硬如铁。

此一身固执难移。

最后……一个……

“跑……”

师昧纵情笑了起来,莫说蜉蝣不可撼树,只要心硬,蚁穴亦可决堤。

他最后,不还是都做到了吗?

“砰”的一声!

魔域之门轰然闭合,眼前霎时红黑交加,红的是血,黑的是天。这只夹缝中的蝙蝠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声音,是一声“咔嚓”脆响。

毛骨悚然。

是天灵盖的碎裂?

还是幼年时,母亲脖颈被踩断的回声呢……

“华宗师!宗师!”蝶骨族的哀哭随着轰然关闭的魔门一起,被阻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魔域之门鲜血淋漓,夹缝中,有华碧楠的碎肢跌落……但紧接着就一个惊天巨浪袭来,亿万骸骨累成的殉道之路被冲刷得再无痕迹。

待浪潮过去,魔门不见了。

唯剩死生之巅陷入瀚海水浪之中,通天塔倒伏,红莲水榭湮灭,丹心殿砖瓦翻飞刹那被吞噬殆尽。

楚晚宁呛咳了好几口水,几次欲唤怀沙御剑而出,却都因为灵力暂透而无法成功。

又是一个翻天浪头打来,强大的水压击中楚晚宁胸膛,裹挟着一段碎裂浮木,他猛地被击沉入海水深处,痛苦地蹙拢眉心,呼吸不过来……也抓不住任何救命的稻草……

白衣招展,青丝散乱,他在水中不断地下沉,下沉。眼前的光晕慢慢消失,他透不过气,渐渐有了灵魂出窍的感觉。

薛蒙他们……应该已经退到玄武结界处了。

之后的事情,他们会不会出差错?

还有墨燃……

墨燃…………

他缓缓睁眼,冰冷的水中,天光渺远,几缕细碎的气泡自唇边浮出。他茫然空洞地仰面向上,大概是要快窒息而死了,他竟生出了幻觉。

他看到一个墨色的身影人鱼般向他潜来,离得近了,能瞧见熟悉的眉眼,黑到发紫的瞳眸,甚至脸上细碎支离的疤痕。

那是被他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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