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心肠的狼。

程修顶住郑飞鸾凶悍的视线压迫冲到何岸床前,问他:“你现在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何岸低垂着眼睫,没答话,缓慢地摇了摇头。

刚才简短的几个字耗光了他的力气,许久,他才攒起少许精神,用发颤的手指扯住了程修的衣袖:“铃兰它……很久没动了……你送我,送我去医院,把它剖……剖……”

“行!”

程修二话不说,拉开郑飞鸾乱缠的手脚,找来一条干净的被褥裹住何岸,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郑飞鸾见他要带走何岸,当即化身拦路虎,牢牢揪住了被子:“我的。”

“你松手,快点!”程修心急如焚,扯了两把没扯开,简直想飞起一脚踹他脸上,“再不去医院铃兰就要死了,这是你的种,亲生的!你他妈放不放?!”

“不放。”郑飞鸾固执得十头牛拉不回来,“他是我的。”

程修没辙了。

他怀中抱着何岸,再加上铃兰的重量,两条胳膊都快折了,哪儿还腾得出力气对付郑飞鸾。就算空手打起来,这个八块腹肌一根筋的暴力Alpha也能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就在这时,何岸熬过了一波尖锐的阵痛,将脸颊枕在程修肩头,倦怠地呼出了一口气。

“飞鸾,放手。”他轻声说。

狂躁的Alpha浑身一僵,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了——Oga要他做的事,他违抗不了。

程修获得自由,立马退后一大截,远离郑飞鸾的活动范围,以防再遭毒手。失去信息素慰藉的Alpha极其不安,像被丢弃在了荒莽无人的旷野里,既找不见失踪的Oga,又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坐在床上,死死盯着被褥边缘露出的一小绺黑发,急切地道:“早点回来。”

何岸合上了眼眸,迟迟没有应声。

程修原地等待了几秒钟,见何岸不打算理睬郑飞鸾,拔脚就抱着人跑了出去。他下了楼梯,奔出单元门,一阵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白絮冰凉得瘆人,砸痛了干燥的脸颊。

隐约间,他在风中捕捉到了一个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不,飞鸾,我不会回来了。”

来的时候程修叫了一辆救护车,谁知救护车在高速公路来了个七连撞,满载一车新鲜出炉的伤员掉头回去了。急救中心说会尽快再派一辆,但直到程修抱着何岸站在单元门口,也没见着那一抹画着红十字的白影。

眼前停着两辆车,一辆是他的袖珍甲壳虫,另一辆是郑飞鸾的十二缸迈巴赫。

程修一秒也没犹豫,把何岸平放在迈巴赫后座上,系好安带,自己跳进驾驶座,油门一踩到底,在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飚向了产科医院。

在去往医院的路途中,何岸的状况急转直下——Alpha信息素对于临产的Oga有显著的镇痛与止血效果,离开了自己的Alpha,Oga会变得极其脆弱。按理说,程修应该把郑飞鸾一并带上,但郑飞鸾目前这种状态拉去陪产,难度无异于拉一头发疯的哈士奇去参加高考。程修实在没精力一边照顾何岸一边训狗,两害取其轻,决定信赖医院。

十五分钟后,何岸被担架车推入了急诊大厅。

他早已陷入昏迷,整张脸枯白如瓷,不剩半点儿血色。遮身蔽体的被褥一掀开,远近都闻得到热烘烘的血腥气,浓烈得呛人口鼻。

程修被这一幕吓得魂飞天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跟着担架车一路狂奔到抢救室门口。头顶鲜红的指示灯亮起来,他盯着“手术中”三个字,呆立在门口,竟分不清这红艳艳晃动的是灯光还是血色。

慌张归慌张,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Alpha不在,所有担子都落到了程修肩头。

他去前台缴纳了抢救费、器械费、药物费和住院费,代替郑飞鸾签下了知情同意书,为何岸申请了人造Alpha信息素急救通道,甚至因为手术输血量超过标准,他还捋袖子去血站献了一袋血。车轮战似的忙完一圈,程修精疲力竭,赶回抢救室门口等待。

“手术中”三个字依然鲜艳地亮着,不知何时才能熄灭。

他在家属椅上昏昏沉沉坐到半夜十二点,有个Beta女医生过来推了推他的肩,告诉他小宝宝已经出生了,是个可爱的Oga女孩。宝宝的健康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体质虚弱,肺里又呛了点羊水,需要在婴儿恒温箱里观察几天。

程修瞬间清醒,拍着大腿跳了起来:“孩子的爸爸呢?”

“孩子的爸爸……情况还不太稳定。”医生神色凝重,给程修打了一剂预防针,“病人失血过多,又遭受了虐待,Alpha也不在身边,信息素平衡指数非常差,给抢救增加了难度,暂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程修紧张不已:“那……抢救成功的希望大吗?”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然后扬起下巴,指了指新生儿监护室的方向,“去瞧瞧孩子吧。孩子都出生了,爸爸舍不得抛下她的。”

程修抬头看了一眼未灭的指示灯,揉了揉眉心,跟随护士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新生儿监护室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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