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傲慢,我是……”

郑飞鸾想解释,偏偏找不出一个恰当的名词。苦思片刻后,他抬起头,望着燕宁的眼睛,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爸,我不是傲慢。”

分明是成熟男性的面孔,神情也够认真,眉宇间却带着三分稚气的倔强。

燕宁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真像小时候在外头闯了祸,犯了错,被父亲逮到一顿狠揍,满腹委屈却不能与人倾吐,于是气冲冲地鼓着腮帮子来找他,求他安慰,还执拗地说:爸爸,我没错。

当年那个硬骨头的Alpha小男孩,怎么就悄悄长到了三十岁,遇见了自己的Oga,还成了孩子的父亲?

燕宁伸手在郑飞鸾脑袋上揉了一把,温声道:“不是傲慢,还能是什么?要真像你对弘明说的那样,是怕给不了他公正的对待才拒绝他,那好歹也应该给他一次表达意见的机会啊。飞鸾,你扪心自问,如果他说不在乎公正不公正,只在乎你,你就会尊重他的想法、娶他回家吗?”

郑飞鸾的神色蓦地僵了。

当然……不会。

他早已不记得何岸的长相了,可那个Oga凝望他的眼神却无法从记忆中抹除。那眼神柔和又炙烫,将纯粹到拣不出一粒杂质的爱意铺陈在他面前,逼得他走到哪儿都躲不开。

何岸的深情是无所求的,近乎献祭。

郑飞鸾固然可以口头否认这一点,但是在心里……他否认不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间咖啡厅里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自己,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对方。

燕宁一声轻叹:“你啊,不该为了让自己心安,就杜撰一些自圆其说的谎话,也不该网罗莫须有的罪名,把责任推给你的Oga。”

他握住郑飞鸾的手放入自己手中,以固定频率缓慢地拍了拍——这是父子之间惯常的安抚动作。

“要我说,你还是小时候的倔脾气: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这颗Alpha的自尊心得牢牢攥着。你心里瞧不上人家,嫌他遛狗、送花、出身差,身体却不听使唤,老爱主动纠缠人家——我们飞鸾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啊?不是向来站在巅峰,连Alpha都没输过的吗,怎么今天沦落到被一个普普通通的Oga搓圆按扁了?你不甘心,憋着一股恶气,非要证明自己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Alpha,所以才撵走了他,佯装若无其事地撑到现在。飞鸾,我说的对吗?”

郑飞鸾紧咬牙关,将受痛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粉饰再多,也瞒不过洞悉一切的生父。燕宁当面一句一句慢条斯理地点破,当真比郑弘明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还让他窘迫。

燕宁见他难受了,便亲自拉他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还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马蹄糕递给他。

“吃吧。”

仿佛幼年时一粒代表安慰的彩虹糖果。

郑飞鸾垂着头,两道剑眉紧锁,翻来覆去地倒腾手里晶莹的糕点。他试图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可脑子里云遮雾迷,处处死路,竟没有一条能走通的。

半晌,他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矛盾地问:“爸,我该认命吗?我本来活得好好的,有轨道、有方向,目标一清二楚。老天没问我同意不同意,抛绣球一样砸过来一个Oga,我就必须盘接受,不能反抗吗?”

燕宁笑得有些无奈了:“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语言是出于沟通的需求被发明出来的,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敞开心扉地谈,就像现在我和你谈一样。你和他的关系已经存在了,事关双方,以后要怎么走,结婚还是分手,就该是双方协商的结果,而不该是你的一言堂——尤其你们还有个女儿。”

说起那个无缘相见的小孙女,燕宁的神情变得分外柔软,又隐隐有些遗憾。若非儿子太混账,也不至于孙女快一岁了他还抱不着。

“那个孩子……现在还好吗?”

他关心地问。

郑飞鸾没有女儿的正面照,便掏出手机,把那张父子俩的背影给燕宁看。

燕宁扶了扶镜框,仔细端详着铃兰幼小的背影和脑袋上那一根翘起来的小发辫,忍不住伸出手,在屏幕上怜爱地摸了摸:“这要转过来,肯定是个特别漂亮的孩子。”

还有抱着她的Oga,身形清瘦伶仃,风一吹就要飘走似的,得是受了多少苦啊。

燕宁心口疼得厉害,疼着疼着,怒火也一并烧了起来。

刚才谈及何岸,情感寄托于一道名为Oga的宽泛虚影,他还能勉为其难保持平静。如今有了照片,亏欠与怜惜齐齐汇聚向一个真实的人,自然就浓得多了。

他断灭多年的情绪起了涟漪,开始剧烈波动。

“明明是跟你有缘有分的两个人,你怎么就舍得不要呢?”他握着手机,指尖一阵一阵控制不住地颤抖着,“Oga也是人,也有自尊心的。你生来就是Alpha,穿着信息素的盔甲。你从小习惯了无坚不摧的安感,所以才裂一道口子、露一点皮肉,就觉得天要塌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Oga生来没有盔甲,只有软肋,他就活该敞着心窝给你戳吗?”

“郑飞鸾,你不能占了信息素99%的便宜,却连1%的代价都不肯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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