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灰暗,渊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外的长街上,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几只乌鸦在寒风中盘旋不止,落于灯杆顶端,发出了悲歌似的哑啼。

急诊大厅人声鼎沸,时不时有意识弥留的危重病人被救护车送来,家属或哭天抢地,或掩面哀泣,或悲恸到神色麻木,人人心里都盛满了相近而不共通的巨大痛苦,难以排解,在大厅中积出了一汪黑暗的深潭。

郑飞鸾独自坐在二楼角落的长凳上,眼眶微红,沉郁地望着底楼大厅,许久才抬头看一眼手术室大门,见红灯依旧亮着,便又缓慢地垂下了头。

已经三个半钟头了,里面仍没传出一点消息。

下午发生在渊大图书馆的那一场混乱,至今还历历在目——何岸进去借书,郑飞鸾带着铃兰在楼下小池塘等。铃兰喜欢池子里的红鲤鱼,他就买来一只菠萝面包,教铃兰撕碎了抛给鲤鱼吃。等了大约十分钟,头顶突然响起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那并不是何岸的声音。

可郑飞鸾直觉奇准,第一反应就是何岸遇到了危险。

他扛起铃兰大步往图书馆冲,顺道一嗓子喊醒了守在门口却不明状况的保镖。

循着喧闹声的来源一层层找去,最终,聚集的人群将他引向了心理系阅览室。先他一步赶到的图书馆保安已经火速制住了一个女生,她并不畏怯,而是一脸漠然地站在那儿,眼神异常冷静。与冷静截然不符的是,她手中握着一根染血的铜簪子,尖端朝下,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

见郑飞鸾进来,她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她轻嫚地笑了。

郑飞鸾心里蓦地一沉,意识到不妙,往她站的那两排书架中间一看,只见何岸趴伏在地上,气息微弱,后颈赫然一道两寸长的割口,鲜血淋漓,把白毛衣洒红了一大片。

郑飞鸾的大脑几乎空白了。

最后一丝为人父的本能驱使他将铃兰交给了保镖照顾,没让她看见何岸受伤的样子。

再后来的事,混乱得如同一张打碎的拼图。

救护车和警车鸣笛赶来,刺眼的红光与蓝光挤在一块儿闪烁。施害女生被戴上手铐押进了警车,在看到警察的那一刻,她脸上冷静的面具终于碎了,怯懦地躬起身子躲藏,而何岸也被救护车送往了就近的医院。

万幸之一是渊大附属第一医院离得不远,出事不到一刻钟,何岸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万幸之二是信息素专科的主任医师季长海今天当班,闻讯立刻赶了过来。

“目前的情况比较棘手。”

初步诊察过后,季长海出来告知郑飞鸾:“患者的微型人工性腺完碎了,功能肯定是失效了,需要尽快摘除,不排除有碎片流入血管的可能性,这样就增加了一些风险。另外,虽然伤害大部分都被人工性腺挡掉了,但对方下手比较狠,所以原生性腺还是有一定损伤。”

“严重吗?”郑飞鸾关切地问。

季长海说:“Oga的性腺本身是一个非常脆弱、也非常精密的器官,特点之一就是受创表现不稳定,有时候被Alpha的犬齿咬穿了,过个两三天就能复原,有时候一点小伤都会影响功能。郑先生,我们会尽力为您的Oga修复,但最终结果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还请您务必有个心理准备。”

“……好,谢谢,拜托您了。”

郑飞鸾深吸一口气,朝季长海鞠了一躬。

手术室关上大门,亮起了红灯。他坐在角落长椅上,一等就是三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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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燕宁匆匆赶到医院,哄乖了眼泪啪嗒的铃兰,将她带回了栀子花西街。郑飞鸾的现任助理也从警局过来,把刚得到的第一手消息转达给郑飞鸾。

“那个女生矢口否认,说自己不知道谢砚是谁,但警察询问了她的室友,都说她是谢砚的忠诚追随者,还是什么后援会的核心。出轨门以后她一直看少夫人不顺眼,听说少夫人回渊大读书,经常在宿舍里骂‘怎么不去死’之类的话。”

“我知道了,该怎么量刑怎么量刑吧。”

郑飞鸾垂着头,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那……相关新闻可以发吗?”助理谨慎地向他确认,“您之前吩咐过,有关谢砚的消息一律冷处理,今天这起恶性伤害事件也一样冷处理吗?”

“不。”郑飞鸾摇了摇头,“发出去。”

说实话,他现在没有一丝心情去管谢砚的事,甚至连听到这两个字都会犯恶心,但是这条新闻却至关重要。

“不用添油加醋,也不用引导什么,把施害者谢砚粉丝的身份捅出去,外界会有论断的,还有……”他看向助理,郑重嘱咐,“告诉记者,季长海医生说何岸的性腺受损,难以修复,可能会,不,一定会影响跟我的契合度——往严重里写,越严重越好。”

“行,郑总,我明白了。”

助理记下要点,离开医院,迅速去联系记者了。

郑飞鸾望着手术室门口醒目的红灯,焦虑的内心终于安定了少许。

他需要藉由这一场事故,让外界对他跟何岸的感情作出尽可能悲观的猜测,最好猜测他们的契合度受了重创,以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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