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予越多,所求越大。昙光越坦诚,月池反而越心惊。她心知肚明?,接下来的?事?,不是该她听得了。她有一种预感。一旦她了解、陷入,她要付出的?代价,将会远超她的?想象。月池到:“事?涉大师的?私隐,我实?在?不该追问?。我这就告辞,大师好?好?歇息……”

她起?身就要离开,昙光却叫住了她:“施主,自施主来到宣府,便早已身陷局中,又何必再逃避。”

月池的?脚步一顿,她回头定定地望着他:“我已打算以死来结束一切。”

昙光叹到:“可你?最终还是留在?这孽海苦空之中。因缘牵扯,无处可逃。与其随波逐流,不若重整山河。”

月池想起?了在?宣府的?种种遭遇,冷笑一声:“我自问?,没有这样的?好?本事?。”

昙光长揖一礼到:“事?在?人为,一人之善举亦能影响乾坤世?界。岂不闻‘一即一切,一切即一,随拈一法?,皆为法?界’。还请女菩萨听小僧一言吧。”

语罢,他竟然掀袍跪下,行叩拜之礼。月池着实?吃了一惊,忙将昙光扶起?来。她心知是上了“贼船”了,要是脸厚心黑的?人,管他什么?恩情?不恩情?,一有麻烦转头就走。可她,她要是做得出来,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了。

她叹到:“罢了,罢了。您请讲。”

昙光起?身又深施一礼到:“谢女菩萨宽宏大量。”

他们坐到了胡床上。月池只听昙光到:“说来,小僧与女菩萨的?因缘,在?多年?以前,便已结下。家父名讳上程下砚,他的?伯父是昔年?南京兵部尚书襄毅公?。他的?堂兄正是程篁墩。”

月池心思电转,程篁墩……篁墩好?像是程敏政的?号,他爹是程敏政的?堂弟,他是程敏政的?侄儿!月池难掩惊色,难怪,难怪,程敏政年?轻时以风流蕴藉著称,否则大学士李贤也不会招他为婿。程砚要是他的?堂弟,生得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昙光到:“家父当时刚刚中了秀才,想到九边来游历,便览北国风物。谁知,就遇到了大汗率众出征。母亲也在?队列之中,她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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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之后,就将他掳劫回来。”

绝了,鞑靼男人强抢民女,鞑靼女人强抢民男。月池到:“但以程公?的?人品,想来不会轻易从命吧。”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听了就是了,毕竟还是命重要。

昙光苦笑到:“父亲一日不允,母亲便杀俘虏一名。两日不允,便杀四名。只第?二日,他们便结为夫妻。”

月池瞳孔微缩,她嗤笑一声:“大公?主,还真是敢做敢为呐。”

昙光叹到:“然而,哪怕至了小僧出世?,父亲也未有一日舍弃回南之念。他想尽办法?,想将自己的?消息传回京都。他坚信,堂伯父篁墩公?身居高位,他们兄弟又感情?甚笃,一旦知晓他尚在?人世?,一定会尽心救他回家。”

月池已经猜到了后面的?答案,她到:“只可惜,遇到了那场科场舞弊案。”弘治年?间的?那场大案,不仅彻底断送了她师父唐伯虎的?仕途,更是害了程敏政的?性?命。程敏政一命归西,程砚多年?的?期望当然也化为泡影。

她到:“那时,程公?又有何打算呢?”

昙光到:“他伤心欲绝,大病一场。”

昙光迄今还记得父亲的?病容。小小的?他跑到父亲的?床前,看到父亲把头蒙在?毯子里不住地颤抖。他还以为父亲是在?和他开玩笑。于是,他故意淘气,把毯子揭开,看到得却是父亲惊恐到扭曲的?面容。父亲双眼红肿,满面泪痕,他紧紧咬着手,不敢泄出半声呜咽。时至今日,昙光方明?白,父亲在?汗廷中,原来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因为一旦开罪了母亲,母亲舍不得打他,就会去折磨俘虏来出气。他再也背不起?那样沉重的?良心债了。

“再后来,他病愈之后,就决定铤而走险。不成功,便成仁。”昙光目光竟然出奇的?平静。月池的?心里却翻江倒海,一个大病初愈的?文弱书生,要逃出鞑靼草原,这与找死无异。程砚的?下场可想而知。可没想到,事?实?比她想象得还要残忍。

她只听昙光到:“父亲趁着母亲的?寿诞,带着小僧出逃。母亲醒来后,率众来追,抓住了我们,还当众质问?他。父亲于是将这么?多年?的?厌恶和悲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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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数说了出来。母亲大怒,就杀了他。”

月池一时张口结舌,生母当着他的?面杀了生父。她半晌方问?到:“那你?当时几?岁?”

昙光想了想到:“小僧正好?九岁。”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自那以后,母亲就不愿再见我。外祖母满都海福晋,生性?宽厚,将我养在?帐中。只是,她的?大部分精力,还是专注在?大汗的?身上。小僧因心生嫉妒,堕入了魔到,因此,多次开罪了长辈。恰逢家师到鞑靼传教,广为度化信众。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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