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殿试日。

丁三一早起来给何登渠蒸了米糕,怕宫里不给东西吃,特地叮嘱他多吃些。

“我还是少吃些,免得到时要去厕。”会试时那位仁兄给何登渠留下印象过深,他还是半饱足矣。

到了宫门,门前已经聚满了各地贡生。何登渠与这些人都不相识,想找个偏僻角落图自在,但有一人却避开人群找着他。

“敢问是何兄么?在下谢明允。”只见那人拱礼问道。

何登渠打量了他一眼,回礼道:“正是。”

原来是谢府公子,怪不得认识他。

这人生得还算凑合。

谢明允是当朝礼部尚书嫡次子,这届学子里面状元首选,不成想爆了个冷,会试第一让这从青州来的乡下小子夺走了。周遭人都识得谢明允,见他态度和善对一人说话,也把目光投向那角落处。

“那便是这次会元么?”

放榜时何登渠不像住在客栈里的贡生会有人送来喜报,而是等人少了自己一人去看,与他相熟的许云鹤和宋嵩更是没透露出他的住处踪迹,因此消息不灵通的人就晓得个他的名姓。

不过该知道的人总是什么都知道。

“听闻何兄师承王老,王老近日可好?”谢明允问道。

何登渠眼皮抬了抬,冷淡回道:“尚好,几日前还写信与我。”

这人皮笑肉不笑,长得虽算凑合,但他也懒得应承。

谢明允甚少遇见何登渠这种面子工夫都懒得做的人,他一时语塞。不过倒也有趣,来日可能还要一起共事,那才算真正有意思。

宫人此时开了门,一个个搜身核验腰牌。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人领着这些贡生进去。

雕梁画栋,庄重威严,是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着的场景。

多少人盼着踏进这高墙内,又多少人能立于高墙之上。

唱过了名,拜过圣人像,二度行礼过后,各位贡生入殿拜见天子,然后依次落座。何登渠是头名,离皇帝坐的近,但明堂在上,何登渠抬头也只能看见皇帝的脚底。

考官开始散卷,贡生们拿到卷纸后,便听皇帝亲自念题。

何登渠思量片刻,开始提笔作答。

行赏忠厚之至论。

角度不算刁钻,但写好也是需要费一番气力。

各位官员都看着这些用心答题的学子们,每到此时便心下感慨,他们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

有个学生,平日大大咧咧,看似没心没肺,如今在这严肃凝重的气氛下,竟是泪流满面。以这般姿态面对天颜,官员请示是否要将其赶出。

但皇帝仁慈,摆了摆手。这位学子边哭边写,却丝毫声音也未发出,倒也是个奇人。

答题时辰已到,考官收卷,皇帝又出了另一道题。

这么一天写下来,最后还是由人将这些学子引出宫外。

终于结束了。

何登渠回看朱门,叹了一口气。

“何兄,我觉着与你甚是投缘,要不改日一聚?”谢明允问道,早上那几句没吓退他,这天之骄子也不怕热脸贴冷屁股。

何登渠斟酌几下,点头行礼称好。

投不投缘尚且未知,但想交好他却是一清二楚的。何登渠在京城无根无基,现有人瞌睡立即就送来枕头,还是不好过于拿乔。

谢明允见何登渠答应,笑着告辞。

何登渠也一人慢慢悠悠地走回去。

毕竟是进皇宫,何登渠没让丁三来接他。

已是暮霭沉沉,夕阳向地底坠去,街道零落,偶尔有人走过。

今日要做三次。

何登渠想着。他如今越发像个下流胚,满脑子都是些龌龊事。

又得想个由头把糕糕赶出去。

说什么好呢?大爹爹有法术可治疲惫已经用过了,这次……就说小爹爹在皇宫被龙气灼伤了罢,需要大爹爹再施法。

何登渠为自己妙计暗自得意,准备去买根糖葫芦哄哄小糕糕。

不知那卖糖葫芦的老人还在否?

*

“大爹爹,那是小爹爹!”

状元领一众进士打马游街,京城街上摩肩接踵,人潮密集。丁三力气大,抱着何怀畴挤在人前看。何怀畴人小眼神却好,一看就一看骑马走在第三的何登渠。王老心下期许何登渠连中三元,可最后这状元之名还是属于谢明允。

人声喧闹,但靠得近的双儿还是听得清何怀畴的话。他见丁三下巴那颗红痣,便晓得这是和他一样的人。

“这位公子,哪位是你家郎君啊?”

“是那个,是那个!”何怀畴没怎么听懂这位双儿在说什么,以为在问他,他今日看爹爹骑马闹腾开了,反正就一直指着何登渠。

“是他。”丁三笑着说。

方娘子在旁边取笑道:“那是你爹,不是你郎君。”

何怀畴也没听出来祖母言语之间的打趣,因着激动小脸涨得粉扑扑。

“爹爹骑大马!”

双儿贺喜道:“那不就是探花郎么?恭喜几位了。”

丁三连忙道谢。

“小爹爹跑了!他要不见了!”何怀畴扭来扭去作势要下来赶何登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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