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地的一瞬,沈轻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虚掩的木门。
她取下骨针藏于掌心,捞回毒谱贴身放好。昏迷前的记忆这时才像苏醒的野兽,一嗓子炸开了满脑袋的浆糊,将沈轻从昏沉里捞出直接按进了冷池。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四筋八脉爬满身。
想起来了.....
那时她在府里刚刚得到豫州叛乱的消息,心里惦念着那个离去多日的人,无论如何再也无法独留长安,便与金枣商议启程前去豫州。
事态紧急,走民道路程遥远,费时费力。走官道她二人又不熟悉路况,思来想去只能选择跟着被圣旨派遣一道的徐晏青。
本以为披挂上阵的世子会带兵出征,她们只要稍一乔装打扮远远跟着就行,可没想到徐晏青居然没带一兵一卒,只带了几个家仆。
自从上次在府门口被徐世子听见她那番惹人怀疑的“心声”之后,沈轻对于他一直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生怕一个不小心将秘密公诸于世,坏了良齐的计划。
这才想着与金枣换上夜行衣,策马跟着,力求不被发现。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实在是低估了徐晏青,也低估了这一趟的危险。
胸口的伤仍凝着血痂,不动时也能感受到那一层无法缓解的切肤之痛。
沈轻慢慢抬手覆上被包成浆糊的白布条和被剪的乱七八糟的夜行衣,一颗心犹如被千斤顶坠着,逐渐越沉越低,直到没入漫天黑暗。
是徐晏青剪了她的衣服帮她治的伤.......
那他是否.......是否.......
夜幕笼垂,晚间的风带着特有的凉意顺着微敞的窗棱爬了进来,吹的沈轻止不住开始打颤。
她裹紧了被子,慢慢撩开眼皮。
门外的人似乎一直没听见回音有些急,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道,“沈姑娘......”
沈轻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我醒了。”
似乎被她话里毫不掩饰的冷淡震了一下,门外一时噤若寒蝉,隔了好一会儿才复又开口道,“.......好,我备了些衣物放在炕头,是此间屋主的。你放心,我已经都洗了干净晾晒好了,先.....先......”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完整,似乎那件被剪坏的衣料变成了一根绕在颈间的枷锁,只消说出来便能立刻让他尸首分离。
沈轻攥着被的手泛着股惨淡的白,她死死咬着嘴唇,强行压下内心暴起的杀意,环顾四周,果然在炕角里发现两件叠好的衣物。
那是两件布料粗糙且样式极为土气的男衣。沈轻从小到大长在滚绣阁内,别说穿了,连见都没怎么见过,心底自然弥漫起一股子嫌弃。
但身上都已经四面漏风了,别无他法,只能摸索过去,玉指轻弹,一把将那两件衣物捞了过来。
但当肌肤切切实实接触到衣料时,预想中的异味与不适却没有传来分毫。
沈轻抱着衣服,愣住了。
她蓦地想起刚才门外那人进退维谷结结巴巴的话,“我已经洗了干净晾晒好了......”
怀里的的确确是干爽的触感和几经阳光洗礼后的暖香,就算衣服尺码过大,样式奇丑,但对于伤病体虚的她来说,穿起来却是舒适的。
沈轻喉咙里不自觉地泛起一股酸酸的涩意,那位自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侯府世子,当真会洗衣服吗?
身上烂成条的夜行衣轻轻一解便下了身,徒留胸前毫无章法的一层白布。
沈轻明白,世子常年身处军营,眼见的伤定然不少,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能包扎的如此乱七八糟,恐怕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闭了闭眼,将眸底慢慢浮起的一层薄红尽数压下。窸窸窣窣忍着痛穿好麻衣,收好毒谱后方才转过身,面对木门冷声道,“你进来吧。”
徐晏青按在门上的手抬起又放下,往复多次,直到鼻尖渗出了细汗,这才缓缓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沈轻坐在炕上,穿着不合身的粗布麻衣,脸色苍白泛青,黑发垂散在肩膀,整个人都透着病态,唯独那双点漆似的眸子里面依然像藏了束光,直直迸射而来,看的世子忍不住握紧了拳。
他微微垂首,双手执于胸前,朝炕上女子深福一礼,郑重而肃然地说道,“姑娘不顾安危救我性命,晏青无以为报,今生此世,愿听姑娘差遣。”
沈轻没理会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看见了吗?”
“什......”徐晏青愣了愣。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问你,你看见了吗?”
世子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沈轻指的是什么。
伴随着那姑娘的尾音,众多白茫茫的回忆霎时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像是往胸腔里泼了碗浓稠滚烫的稀粥,将徐晏青从里到外浇了个通红。
他脑门冒烟,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眼看了看炕上的人。
只是这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姑娘的眉细长微挑,眼睫浓密漆黑,像团子薄扇在脸上扫下一片阴影,轻巧地将眸底的珠光莹玉敛入其中。
她就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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