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一腔真情抛弃一切找寻至此,不料脖子上架着的刀却是本以为最亲近的人亲手架上的。

后颈上的疼痛犹在,沈轻心如刀割。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缓缓吐出口气,“不必再如此假惺惺,你知道留不住我的。”

良齐定定地注视着她,默了半晌好才突兀一笑,“我真的心悦于你,世间女子多是抚弄风花雪月,困在后宅寸土中争风吃醋。可你不一样,你不甘受困于桎梏之中,且聪慧机敏又心狠手黑,实在是我良配心选。丫头,”他抬手想抚一下莹润脸颊,却被对面人毫不犹豫地拍开了。张开的手指僵在半空,慢慢蜷缩成拳。

良齐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肯继续乖乖留在我身边呢?若是你像之前一样听话,我也可以接着陪你一起将这‘举案齐眉’演下去。那徐晏青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如今模样?”

演?

沈轻别开脸,将目光落在屋外头的满地阳光里。

她快速地眨了眨双眼,生生憋回了涌上心头的悲凉怆然。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身边这人竟一直在陪着自己演戏吗?

那些深情的久别凝望与甜言蜜语,居然都是......都是假的?

身陷囫囵,沈轻始终紧紧绷着那根弦,这才没有盘崩溃。

纵然心头再狠,终是逃不过身上流着的那捧“女子血”。

正直当午的光亮的有些过分,将眼底刺的生疼,满心像被煮沸了似的难受。一口郁结缠在嗓子眼儿里,噎哑了清亮的嗓音。

“我第一次见你,你十一岁,我六岁。”沈轻目光飘散,仿佛透过层层日光又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个不及腰高的小儿。

“那年冬天,我偷偷溜出滚绣阁玩儿,却被漫天大雪盖住了回去的脚印,失了方向,蹲在月下嚎啕大哭,是你一边笑我傻一边拽着我一步一步走了回去。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被阿娘打手心罚站到天黑,也是你使计支走阿娘和看管我的众位姐姐,只为了让我吃上一口热乎的晚饭。那年你也不过十五岁,可已经能耍的滚绣阁团团转了。”

她顿了顿,眼底的潮意褪了涨涨了褪,反反复复,“我以为我们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可.....可你现在要说这些都是骗我的?是吗?”

良齐的脸掩在氤氲的水汽背后朦胧不清,此时的没有回答便是另一个回答。

沈轻缓缓地闭上眼,满腔酸涩终究化成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惜如此代价欺骗我、诱导我?为什么要在我身边停留十来年的时间?为什么明明可以继续欺骗下去、演下去却当众掀了底牌?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骗了我之后又要告诉我?

她茫然地想,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孤儿,撞了大运被阿娘捡到,给了一处挡风避雨的屋篷和一碗能活下去的热饭热菜。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人这样惦记算计?

她扭了扭头,视线落在桌上的那本毒谱上。

良齐注意到她的视线,抬手将毒谱握进掌心,慢慢摩挲着。他动作轻柔,纸张在指腹间露出些许“沙沙”声。

这个动作像根尖锐的钢针,一下子捅穿了满腔堆积的疑问。

沈轻艰难地舔了下嘴唇,哑着嗓音说道,“你......来长安并非是为了复仇,是吗?”

良齐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愣了愣弯起嘴角,“果然还是我的阿轻聪明。”

沈轻从千头万绪中一把抓住了一根明晃晃的线头,几乎是依着直觉说道,“那你也不是......不是薛廉之子?这只是一个幌子?”

那人眼底黯了黯,“阿轻......”

忽然,外面一声震耳的吼叫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

“有刺客!!保护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