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数息,楚昕已经穿好衣衫,走到门口定定神,吩咐柳叶,“让成稳婆赶紧过来,夫人快生了。”

柳叶一惊,旋即镇定下来,从容不迫地指派一个小丫鬟请稳婆,另一个到闻松院告诉承影请郎中,还有一个让厨房准备汤水。

庄嬷嬷已经叮嘱她们许多遍,只要夫人发动,不管什么时辰,立刻做这三件事。

没多大工夫,成稳婆呼哧带喘地过来,嘴边还沾着两粒金黄色的小米。她正吃早饭,还没吃饱,就被小丫鬟催着放下筷子。

成稳婆进屋问了问杨妧阵痛的时间,估摸着上午许是生不了。

可楚昕在旁边,单只静静地站着,浑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冷意就让人心头忐忑,成稳婆也不敢走,尽心尽力地宽慰着杨妧,告诉她怎么缓解阵痛。

庄嬷嬷带人去收拾西厢房。

原本晾好的尿芥子、洗干净的油布以及刚磨的剪刀等物都放在西厢房,这会儿是把油布铺在床上,上面再铺层棉布床单。

大大小小的布条则放到床头矮几上,墙角木架子上挂两串盛开的栀子花,屋子里便弥散出清甜的花香。

再过两刻钟,承影半拖半拽着郎中赶过来。

郎中红涨了脸拼命挣扎,“我还得坐堂,昨天约定了两人要到医馆看病。府上生孩子要找稳婆,再者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来,几时需要我,派人到医馆喊一声即可,平白耽误这许多工夫。”

承影毫不客气地将他摁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等着。”

杨妧隔着窗子听到,忍着痛吩咐清娘,“何大哥曾给我几本医书,拿去给郎中打发时间……干坐着最是无聊。”

清娘找出来递给郎中,郎中翻看两页,目光骤然直了,对着清娘长揖到地,“请问这位娘子,可否允老朽抄录一二?”

楚昕不耐烦地说:“拿纸笔给他。”

郎中抄书是为救人,他跟杨妧当然不会藏私。

清娘取来文房四宝,又在石桌上摆一块平整的木板以便抄写。

郎中感谢不已,不再唠叨着回医馆坐诊。

这空当儿,太阳已经升得高了,厨房炖了鸡,馥郁的香气充斥着每个角落。

柳絮端来三碗面笑道:“夫人早起吃得少,现下怕是饿了。”

面用鸡汤下的,上面浮着青翠的菜叶,码着金黄的蛋丝,又零星点缀了几粒枸杞,看着非常漂亮。

杨妧笑着让成稳婆,“大清早把你请过来,忙了这许多时候,快趁热吃碗面。”

成稳婆着实饿了,便没客气,接过一碗端在手里道:“夫人也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杨妧原本没什么胃口,听到此话,侧了身子去拿碗。

楚昕将靠枕掖在她身后,柔声道:“你别起身,我喂你。”半蹲在床头,手里托着碗一筷子一筷子夹给她吃。

杨妧勉力用了半碗,阵痛又再度袭来。

这一次却是比先前更疼些,她深吸口气,用力抓紧了床单。

额头沁出一片细汗。

楚昕心如刀绞。

他知道女人生孩子疼,却不知道会疼到这般地步,一边用帕子擦着杨妧脑门上的汗珠,冷声问成稳婆,“到底什么时候能生,还要疼多久?”

成稳婆一口面噎在嗓子眼里,忙伸长脖子咽下去,小心翼翼地回答:“看情形还得一个多时辰。”

楚昕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不能疼得轻些?”

成稳婆摇头,“骨缝开了孩子还能出来,往后只能越来越疼。”

杨妧握住楚昕的手,抿唇,露出个可怜兮兮的笑,“我没事,要不你去别处转转?”

“我陪着你,”楚昕柔声道:“你再吃些面。”

杨妧又吃两口,“我饱了,你快吃吧,待会儿面要坨了。”

楚昕将剩下的连汤带水都吃了,又吃了整整一大碗。

成稳婆净了手,掀开薄毯伸进去试了试,“快四指了,夫人下次疼过就挪到西厢房吧。”

产房是阴晦之地,据说对男人不利。

大户人家都会另外准备间僻静的屋子供孕妇生产和坐月子。

楚昕闻言,张臂把杨妧抱到了西厢房。

杨妧望着头顶帐帘上抱着红鲤鱼的白胖婴孩,不由微笑,“林四太太的孩子生下来七斤三两,是个白胖闺女,前次来信还说结亲。”

林四太太就是明心兰。

“那可不成,”楚昕握着杨妧的手,低声细语,“咱俩的孩子肯定好看,如果她家闺女俊俏还可以商量,要是长得丑……咱家不要丑媳妇。”

“你打算得也太长远了,”杨妧想打趣几句,话音才落,又一阵疼痛袭来。她猛地抓紧了楚昕的手,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杨妧不是娇气的人,也从不曾当着他的面喊疼。

可见是痛得狠了。

楚昕的心紧紧地揪起来,恨不得自己代替她去遭这份罪,可又无计可施,只能不停地帮她擦汗,“妧妧,妧妧,我在这儿,你不用忍着,你打我咬我。”

时间好像凝固了似的,一寸一寸过得格外慢,格外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稳婆终于道:“差不多了,世子爷请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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