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吃了一顿饭,再到此处一看,一切就都了然了。酝酒也讲究天时地利,地方要干燥,水质要好,此处地势较高,光照充足,不缺水也不潮湿,后者方才在饭桌上,皎然已经小酌了几口,同京城官酒库一样的酒,品之愈加滑辣,看之愈加光馨,这样的酒品,纵是翻一倍价钱都有人买。

不过这童家庄的问题却不在这,皎然和凌昱走到酒场时,庄户已经等在此处,和乌青的客气讨好不同,这些人脸上一言难尽。

乌青算是庄户里说得上话的人,所以才被派去接待两位新主子,皎然明白他的刻意讨好也是为了给庄户讨点好处,但一是一、二是二,有的事还是要公事公办。

正中的茅草屋摆了两张木凳子,凳子放着两软垫,同样简易的木桌上摆着两盅茶,乌青家的格外贴心,就在旁边烧着个火炉,等皎然要饮茶了立时就有热乎乎的水。

庄户们排着队,手里拿着契书,一一上前对账,皎然挈笔蘸墨,越写越泄气,待到将十几户的契书都理清后,转身看了一眼站在侧后方的凌昱,和他对视片刻,眼里满是怅然,这哪是来算账啊,这简直就是来收债的。

“既然交予你了,都依你的意思办。”凌昱掇着木凳子,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不用问我。”

完放权?是无所谓还是信任她啊,皎然诧异地回首,心想凌昱是有读心术吗?怎么知道她是在提前报备。

不过前庄主也是欺负这群老实佃户不识字,立的契书看着与旁的庄子无异,但细看下来,藏的都是流氓条款。比如分地给这群庄户种田,若一年收得庄主所要的石数,那这张契书便是正常的契书,但收不得,就要这群庄户翻倍地用银子偿还,也就是他们一年辛辛苦苦一边种地,一边在酒场做酒工的钱,倒贴着都要回到庄主荷包里。

很不巧,这两年田地里的收成都不如往年,所以算下来,这群佃户把家底掏光,再把自己卖了,都还不了白纸黑字立下的债。

听闻庄子易主,佃户们本就担惊受怕好一段时日,上一任庄主年年加收,酒匠工钱却年年减少,把他们压榨得饭碗大半都是粗粮,没想到这一任刚来,就差把他们的底裤都掀了,众佃户直觉无望,有的攥着契书呆滞无神,有的仰天痛哭,有的咬牙切齿忍着没骂出来,也有的恨不得同他们芝艾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