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欠大小姐一句谢谢,和一句对不起。谢谢她把自己从一个大字不识的野丫头,调教成了一个粗识文墨的人;却也为了祁公子,她亏欠了大小姐一辈子。
何之棠的笑有些别扭,拍了拍小桃的手,声音难得的柔和:“你只要不怪怨我就好了。”顿了顿道,“好了。早些休息吧。”她没有办法继续和小桃聊下去,所有的过往,有的让她心痛,有的让她愧疚,有的让她后悔,有的让她挣扎。役住医血。
小桃有些不舍地看着何之棠收拾好东西,拉上帘帐,只余均匀的呼吸。而小桃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第二天一早,小桃随着何之棠起来。何之棠一身鹅黄的夹袄襦裙,头发挽就松云髻,很是端庄好看。
祁正修已经备好了车马,小桃执意要去送何之棠,便也一同上了马车。小桃一直紧紧攥着何之棠的手。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长江边。祁正修下了马,小桃和何之棠从车里下来。
江边已经备好了一艘小船,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在船上等着。祁正修说道:“待会他会从西侧带你渡江。那里少有宋军的守备,你上了案也方便些。”
何之棠屈膝对祁正修拜道:“多谢公子。”说罢,在小桃的搀扶下上了船。看了看祁正修,又看了看小桃,眸子泛起一层雾气,声音颤道:“都回去吧。”
“大小姐,保重!”小桃捂着嘴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祁正修的目光一直静静随着何之棠,眼看着士兵要解开绳索划船而行,祁正修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等等!”说完大步走到了船跟前,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何之棠:“江上风大,披上这个吧。”
何之棠怔了一下,结果披风,紧紧咬着唇,看着祁正修的目光有无限的柔情和纠结,最后化成了一汪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
船,终于还是划走了,在浩淼的长江中渐行渐远,直到成了一个点,划在了天际。
祁正修看着还在眼泪肆意的小桃,轻轻揽上了小桃的肩:“走吧。”
小桃没有挣开,随着祁正修往回走着,怔怔问道:“人为什么要离别呢?”
祁正修没有回答,只是揽着小桃的手更紧了紧。无缘才要离别,有缘,便是千山万水,也无时不在心里。
小桃回到营帐,身子受了些风有些犯懒,便没有再出去布施衣服,静静躺了一天。第二天一早,还没起来,就听到外面有士兵来回进出的声音,脚步很是紧急。
小桃忙起来披上了衣服,看到匆匆往外走的祁正修,不由问道:“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祁正修的面色有些泛青,眸子是清寒,看着小桃顿了顿,还是说道:“有人在江边看到了之棠。”
小桃只觉得头一晕,踉跄了一下,忙追上了祁正修的步子。一路上她的心都在打鼓,去不敢问祁正修一个字,她无法想象江边发现的何之棠是什么样子。
小桃被祁正修骑马带着,很快就到了江边。下了马,眼前的场景,小桃一辈子都忘不了:浩淼的长江上,水和天都连在一处的辽阔。那只小船,就那么漂在江边,来回荡着。披着祁正修银白色披风的何之棠僵硬地斜靠在船上,头向后仰着,面色是一片平静,平静得像背后无波无澜的长江。而披风里鹅黄的衣裙上,是干涸了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