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已替换。
那年,歙州云湾村。
暮春时节,云湾村的田间地头,正开着一树一树的桃花,灿若明霞。一大早村东头便锣鼓喧天。叶小桃早已睡不住了,跑到后山土地庙大声喊着:“幺娘。快起床,看热闹去。”
喊了三大嗓子,才从土地庙南面废弃了的柴房里探出一个脏兮兮的脑袋,看了看小桃,又看看自己这身衣裳,脸红了:“算了。还是不去了吧。”
“怕什么。”小桃不由分说,拉起幺娘向村东头跑去,“咱们碍着谁的事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幺娘挣扎了两下,拧不过小桃,只得低头跟着小桃跑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小桃和幺娘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村东头,村东头的戴家嫁女儿,戴家是村里的大户,嫁女儿也排场。几十个打着红绸的樟木箱子早已排着队等着装牛车了。一大早来看热闹的乡邻也不少,都抻着脖子看怎么个排场。看到小桃和幺娘挤到了前面,几个大婶拨拉着小桃:“呸呸呸,跑这来添什么晦气。快回去罢。”
幺娘的头要低到地上去了。小桃倒是毫不在意。继续像泥鳅似的往前钻着,挤到戴家那发喜饼的老头跟前,嘻嘻笑着:“王伯,也派我几个喜饼呗。”
那王伯正一边派发着喜饼,一边笑着说道:“今日我家小姐于归之喜,大家都沾沾喜气。”猛地一回头看到小桃和幺娘,眉头一皱。塞给小桃两个喜饼:“快去罢。让我家老爷看见,仔细打断你的腿。”说着把小桃推出了人堆。小桃吐了个舌头,边道谢还不忘边问着:“什么叫于归之喜?”
王伯匆忙应着:“小姐出嫁就是于归。你这个疯丫头,再这么疯下去,看你怎么嫁人。”
小桃鼓了鼓嘴巴。想反驳,又不知怎么说。半天才低低嘟囔出了一句:“谁嫁不出去。哼。”她也十四岁了,些微懂些人事。虽不知道嫁人究竟是怎样,但看着眼前戴家的架势,嫁人必定是不错的。那漫天的红,比村头陇上的桃花,还要鲜艳。仿佛能把整个人都烧起来似的。女子最极致的一天,是不是就是王伯说的那个“于归之喜?”自己嫁人,会是什么样呢?想着想着,小桃的脸有些泛红。
幺娘看着小桃扑哧笑了:“自己偷着乐什么呢?”
小桃仿佛被看穿心思似的,忙把手里的喜饼塞一个给幺娘:“快吃你的。饿死鬼。”幺娘是孤身一人从外地流落到云湾村的,靠着村里人给土地庙的供奉吃饭,饥一顿饱一顿。过着老鼠般的日子。昨晚就没的吃,接过喜饼吃的狼吞虎咽。小桃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问着:“好吃吗?”
幺娘愣了一下,停住了嘴,含糊不清地问着:“你那个喜饼要留给你娘啊?”围系叼划。
小桃点点头。幺娘把剩下的喜饼递给小桃:“你尝尝。”
小桃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又小小咬了一口,把喜饼推给幺娘,眉眼笑成了小月牙:“好吃。”
幺娘也笑了,揉了揉小桃的脑袋。阳光很好,幺娘和小桃走到陇上,靠着一棵粗大的桃树坐了下来,幺娘在玩草,小桃在看天,难得地有些失神,脑子里只想着自己将来“于归”那天,会是嫁给谁呢?想着又脸红,随口和幺娘扯皮:“幺娘,你为什么要叫幺娘呢?”
幺娘的声音很低:“我还有个哥哥,我是老幺,所以叫幺娘。”
小桃没有说话,幺娘的身世她已经问过了。幺娘比她大一岁,没有爹,家乡瘟疫,娘和大哥死了,只她一个人跑出来,一路讨饭为生,流落到云湾村,村里人还算和善,没有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样用棍棒赶跑她。还认识了小桃。就在这村子里住下了。
幺娘抿了抿唇又道:“不过娘和哥哥死了后,只有你叫我幺娘了。”幺娘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他们都叫我扫把星,杂种-----”
幺娘的相貌和普通人不同,鼻子要更高更挺一些,眼窝深陷,但睫毛很密很长,还向上卷着。眼眸泛着淡淡的蓝光。刚到村里的时候,不少人都喊她“妖女”,纷纷吓得跑开。一些有见识的老人猜测幺娘可能是汉人和沙陀人的孩子,才会有着汉人的轮廓,却是沙陀人的眉眼。村里人这才好些,但也觉得她是个不祥之人,避之不及。
小桃抬起下巴,冲着幺娘的睫毛轻轻呼呼吹了两口,笑道:“管别人嚼什么,我就觉得你好看。你是扫把星,我还是丧门星呢。”小桃摸了摸自己脖子下的胎记,撇撇嘴。这块桃色的胎记,她打娘胎出来就带着,只是形状有些怪怪的棱角,家里按习俗请了个算命的卦师看了看,卦师偏说她那胎记形状凶险,不是吉兆,是“桃花劫”。巧不巧的没几天,小桃的爹砍柴从山崖上跌下来死了,小桃被家当做丧门星,连着小桃没出月子的娘,都被赶了出来。后来小桃的娘带着小桃嫁了村里死了老婆的叶老三,还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
幺娘手里撕着一片树叶,淡淡笑了:“我真羡慕你的心胸。”
“本来就是,哭哭啼啼是一天,高高兴兴也是一天。”小桃把脖子上的长巾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了胎记,“天热了,这玩意儿戴着真累赘。”小桃娘怕别人看到胎记呵斥女儿,特意缝了一块巾子给小桃系在脖子上。
幺娘帮她往上拽了拽衣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