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一路浑浑噩噩,想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段记忆就像被抽走了一般,只知道她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

奶奶问了她什么,她也没听清,仿佛回了一句,我睡觉了,又仿佛没有,她关上卧室门,点了灯,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握紧了拳,深呼吸了好几遍,都平复不下来。

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接受不了。

她在椅子上坐到凌晨,快要天亮的时候,阮茵梦回家了。

她上了楼,决定和阮茵梦谈谈。

阮茵梦家像上次一样掩着门,是猜到了她会来。

但这回,池生没有那样喜悦甜蜜的感觉了,反倒有种不好的直觉,直觉阮茵梦猜到她会来,自然也就想好了如何应对她。

但她的情绪太不稳定,根本顾不上这些。

她走进去时,阮茵梦正在换鞋子,她抬眼看了看她,不知是妆容的缘故,她还是眼中的疲倦,池生感到她身上的沧桑,只有十分年迈的人身上才会有的沧桑消极。

但这种感觉,在阮茵梦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时就没有了,她换上了一副管用的散漫姿态:“要说什么?”

她们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而池生毫无胜算,阮茵梦从来没有对她妥协过,她像批了一层坚硬的壳,谁都打不开,池生也无能为力。

可池生不打算再忍了。

“你别做这个了。”她说道,她终于把这句话讲了出来,她垂在身侧的手在发颤,但她依然用最勇敢最坚决的态度面对阮茵梦。

“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她又说。

她说着话,又想到亲眼看到的那一幕,那个人的手都要伸进阮茵梦衣服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着,他都这么不尊重,这份工作有什么尊严,这样的钱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她一晚上没睡,有好好想过的,她最近自己找工作碰了很多壁,知道一点生活的难处了,认真地说:“一开始可能会比较难,但是坚持一下,总会好起来的,总比你现在做的事要好。而且,我也会……”

阮茵梦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在用什么立场跟我说话?”

一句话就把池生问住了。

她早就想劝阮茵梦了,之所以忍到现在,只是因为她没立场。

可亲眼见过以后,池生顾不上这些了,她受不了她喜欢的人被别人那样轻薄,她看着阮茵梦的眼睛,说:“我喜欢你,我的立场就是我真心实意地想要你好好的,能过有尊严的生活,其他工作会累点,但是我们靠双手靠勤奋,至少心安。”

阮茵梦哧地一笑,随手挨着边上的柜子,目光轻佻:“原来是当救世主来了,我怎么没看出你还有这爱好。”

她然不当一回事,显得池生多事又可笑。

池生辗转了一晚上,她知道她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可还是被阮茵梦这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

会所前的那一幕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冷下声:“你是想这么自甘堕落下去?”

自甘堕落四个字刺痛了阮茵梦的神经,她点了点头,随即又笑:“是啊,我打算自甘堕落下去,一直做这个,你有什么意见?”

她说完,想了想,又问:“我没收过你钱吧?”

池生被她这句问得木了一下,旋即她满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阮茵梦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惊痛,自顾自地说:“我看你年纪小,没收你钱,但你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池生几乎站不住,她扶了一下身后的门,脸色铁青地问:“我和他们没区别?”

阮茵梦感觉到心里有什么在剥落,有什么她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就要失去了。她今后再也遇不到一个池生,将她当宝贝似的这样捧着爱着,她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她逼着自己漠然地看着池生,看着她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语气随意地反问她:“有什么区别?你不就是也想跟我做吗?”

池生没想过会受到这样的羞辱,她近乎无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这么看我的?”

阮茵梦是这么看她的?

她看了圈这间房子,她们认识一个多月,做了许多次,在椅子上,沙发上,床上。

她抚摸过阮茵梦的嘴唇,为阮茵梦画过画,为她念过一首诗,载着她在大街上飞驰过,对她说过想要和她在一起。

阮茵梦包容过她在人前的逃避,为她手洗过衣服,抱着她睡过觉,抚摸过她的眼睛。

她们在阴暗的楼道里对视过无数次,她们闻过彼此身上的味道,她们明明那么亲密,明明阮茵梦也那么在意她。

而此时她却说,你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阮茵梦被她问得心头发颤,可她想起会所门前的那一幕,那样的画面都被池生都看过了,她还怕什么呢?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狠着心,把她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话都说出来:“不然呢?只是小朋友,你管得太多了,你要是不管那么多,我还能接着忍忍你,毕竟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做肯定比那种挺着啤酒肚的老男人要舒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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