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谢筝一点都不慌乱,那是骗人的。

见陆培元时还好些,她心里存着,要说的,都是案子的事情,可面对孙氏就不同了。

谢筝捏着指尖,心跳扑通扑通的,没一会儿,见陆毓衍扶着一位妇人进来,她只觉得肩膀都硬了许多。

陆毓衍一眼就瞧见了炸去年在庑廊下的小姑娘。

饶是她强作镇定,那也是虚张声势,内里虚得一塌糊涂。

陆毓衍看得明白,不自禁弯了唇角,目光亦柔和许多。

分明是个谈论血腥案子能面不改色的姑娘,在见他父母时,却是紧张又焦虑。

这也是因为她在意他吧。

这么一想,陆毓衍的心情愈发愉悦,沉沉湛湛的眸子落在谢筝身上,笑意清晰。

谢筝睨了他一眼,许是叫他的笑容感染,短短一瞬,不禁轻松许多,尤其是对上孙氏的眼睛时,她心安多了。

陆毓衍的桃花眼是随了孙氏的。

那样一双眼睛,温和如春风一般,孙氏的眼神里又饱含着关切,叫谢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氏。

天下的母亲,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谢筝默默想着。

庑廊下不好说话,谢筝跟着竹雾给孙氏见礼。

孙氏颔首应了,起身进了屋里,吩咐嬷嬷重新铺床收拾,自个儿在桌边坐下,朝跟进来的谢筝招了招手。

谢筝刚走到跟前,双手就叫孙氏握住了。

在外头时,光线昏暗,看得并不仔细,孙氏这会儿认真瞧了瞧,只觉得谢筝的五官与小时候变了不少。

虽说女大十八变,但如今这样,倒是让孙氏认不得了。

既然萧娴认得,那身份定然是不会错的,孙氏道:“再近些,让伯母仔细瞧瞧。”

谢筝会意,微微弯腰,眼珠子转了转,道:“怕叫人认得,跟萧姐姐身边的妈妈学的装扮。”

孙氏恍然大悟。

难怪呢,还真不是她眼神差,而是没往那处想。

孙氏这趟来时,原本还想问些镇江事情,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她半点帮不上忙,又何必让谢筝再苦闷回忆一次,便干脆什么都不提了。

虽然抹了妆,但眸子还是炯炯有神,清亮沉静,可见谢筝心性。

孙氏放心许多,拍了拍谢筝的手,道:“眼下状况,行事总有委屈之处,你又是个姑娘家,不比他们爷们粗糙,只能万事将就些。你是个有韧性的,总会好起来的。”

谢筝点头。

夜色渐渐深了,孙氏没有多待,与陆毓衍交代了几句,起身回府了。

松烟自告奋勇送了孙氏几人回去。

夜幕中的旧都,半城寂静,亦有半城热闹,随风飘来的曲调与京中全然不同,另有一股味道。

回驿馆时,浓浓的夜色之中,松烟不知不觉走岔了路,等察觉到时,已经不知道怎么绕回去了。

松烟敲了敲脑袋,若是白天,找路不难,偏偏是夜里……

好在这条街也算热闹,左右还有几家酒肆客栈开着门,他走向最近的一家,刚迈过门槛,就有一人满身酒气、踉踉跄跄撞过来。

那人身量不高,似是醉了,撞了人都不知道,在门槛上绊了一脚,往前扑出去,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没摔在地上,又摇晃着走了。

松烟不至于跟个酒鬼计较,揉了揉被撞痛的肩,与迎上来的店小二问了回驿馆的路。

那店小二颇为热心,与松烟走到大街上,对着街道好一通比划。

正好与那酒鬼离开的方向一样。

松烟亲眼瞧着他又撞了两三个过路的百姓,最后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翌日一早,谢筝收拾好出了屋子。

竹雾去街上买了点心回来,皱着眉头与几人道:“昨儿个夜里死了个人。”

谢筝诧异,陆毓衍亦转眸看过来,问道:“怎么死的?意外还是凶案?”

“应当是意外,”竹雾道,“就离驿馆不远的内河里,早上叫人捞起来的,也不知道昨儿个吃了多少酒,在水里一夜了还是一股酒气,怕是醉酒失足落水。”

四人一道往河边去。

附近的百姓有不少来观望的,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什么。

那落水之人被摆在岸边,水渍一地,衙役仵作都已经到了。

陆毓衍扫了一眼,压着声儿与谢筝道:“前头那个穿青色袍子的,就是陈如师,他边上那个是应天府通知金仁生。”

谢筝顺着陆毓衍的视线望去,虽然从前不曾见过,但只看穿着打扮,也能猜到两人是官身。

陈如师背着手,脸色铁青,咬牙与仵作道:“查清楚些,到底是不是失足!”

话是这么说,陈如师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苦苦哀求,这可一定要是失足啊,千万莫要是凶案。

偌大的应天府,偌大的旧都,整日说太平那也算太平了,可偏偏,今日不太平!

昨儿个巡按御史才进城,今日天一亮,立刻从水里捞起个人来,还离驿馆就两条街,想瞒都瞒不住。

这像话吗?这一点也不像话!

“老金啊老金,”陈如师叹道,“你说,怎么会这么倒霉!”

金仁生低着头,面无表情看着仵作查验,没有应声。

陈如师没得到回应,越发不爽快,只好去催仵作。

仵作道:“死前醉酒,身上没有别的外伤,不像是与人争执过……”

“行了!”陈如师打断了仵作的话,吩咐衙役道,“去弄弄清楚这人姓甚名谁,让他家里人领回去吧,哎,饮酒伤身,醉酒丧命,怎么就不懂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陈如师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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