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欣抬头看他。
他的脸上有好几处血道子，伤口，头发，衣领，还有袖子上也都是雪。
但他的眼睛很亮，里面是坚毅又温暖的光，就那么看着前面的路。
好像摆在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难行的雪路山路，而是铺着红毯的巅峰大道。
“你受伤了。”
纪欣的声音很小，许是偷看他的心虚，也或者是太过感动，以至于连话都不能大声说。
贺东宇抿了一下唇，目光温柔地抚过她的脸：“没事。”
天气太冷，他说话时“哈”出一股白气，白气覆到纪欣的脸上，朦胧了她眼前的世界。
在那一刻，她突然自问：“还要继续远离他吗？”
那些不爱的，互相折磨的岁月，让人痛苦不堪。
可是那些相爱的，互相帮助扶持的日子，又是如此的让人向往。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贺东宇，与他共度余生。
眼前，这个人出走多年，突然回来了，深情款款，三番两次救她与水火。
如果说上次的车祸，是他还她一命，那这次呢？
这次，岂不是自己欠他一命？
纪欣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半边身子是暖的，另一半被风吹的依然很冷。
贺东宇就尽量拉大他的衣服，把她包的严实一点，再严实一点。
但这样在上山的雪地里行走，真是寸步难行。
既是他坚持抱着纪欣，可她也看不下去了。
在他身上缓过一口气后，她说：“放我下来吧，我真的没事，就是刚看到你，以为是那些人追过来了，所以才会慌的滚下去。”
“对不起……”他低低应。
纪欣轻笑：“你对不起什么，你是为了找我才来的，我没有怪你。”
他却紧了紧自己的双臂，把她整个人都圈在胸前：“对不起我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没有陪你出来，让你受了这样的苦。”
他突然把脸埋到她的身上，声音从两人之间闷闷地传出来。
“纪欣，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怕他们真的对你动手，我从此会见不到你。”
那闷闷的声音里，带了一些哽音，不太明显，但是纪欣还是听出来了。
她的手抬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到了他的头发上。
不知道能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似乎就这样抚着他的头发，看着他的脸，就是对彼此对大的安抚。
贺东宇说：“我想好了，你想过自己的生活，我同意；你觉得我不够好，不想再与我一起，我很难过，但我也尊重你。可是纪欣，无论未来你要过的生活怎样，又与谁在一起，都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不要再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好吗？我不会再勉强你了，只想你好好的、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就好。”
纪欣不说话，认真看了他许久。
之后，她抬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好，我现在想过的生活就是，自己下来走。贺东宇，放我下来吧，你也休息一会儿。”
他很不舍，可最终，还是把她放下。
“休息一下，一会儿我背你走，我研究了一下，背着会好走一些。”他道。
纪欣摇头无奈地笑了。
两人在原地休息了十来分钟。
贺东宇把他的外衣脱下，套在纪欣的身上，然后将她的包拿过来，挂到自己的脖子上。
往前半步蹲下，示意她：“上来，咱们赶紧走，谢思明和宁剑他们也在山上找你呢。”
纪欣刚才下地的时候，试着走了两步，腿脚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头仍然很晕。
此时，她试着扶住贺东宇往前迈步，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直接拉到了他的后背上。
纪欣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已经离开雪地，被他背了起来。
他还在前面说：“你把衣服裹紧点，帽子也戴好，这山里的风很冷，别吹感冒了。”
纪欣“嗯”了一声，看他的头都快变成了两个，只好把脑袋歪到他的肩上。
她问他：“贺东宇，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他回：“找到抓你的人，从他那儿问出来的？”
“那你们怎么找到抓我的人的？”
“是谢思明找到的。”
“哦。”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们找到路涛了吗？他当时跟我一起，在车里被劫的。”
“找到了，他被人打伤了，已经送去医院。”
“他伤的重吗？”
“不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
纪欣的眼皮越来越沉，她用手强行撑了一下，才又往下问：“那帝都的事都处理了吗？”
“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笑了一下：“项家这次又是费了老大的劲，什么也没做成，你说郝美君会气成什么样子。”
一向理性沉稳的贺东宇，竟然咬牙回：“最好是能把她气死，那个女人太恶毒了。”
纪欣在他身后笑。
笑了一下，头疼的更厉害了，她只好止住，又去找新的话头。
她慢慢问，他就慢慢回。
两人在雪地里艰难前行，每往前一步，都要先找好着力点，站稳了，再慢慢踏上去。
明明就很辛苦，贺东宇头上的汗珠都出来了，两腿没爬到一半，就开始发酸。
可心口处却是满满的，有一种温热的东西，在那里缓缓流淌。
让他觉得，既是这样走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只要身后的人还在，只要她还在跟自己说话，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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