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掌柜耸了耸肩,这样的喝法简直比饮牛还更要人的命,“文喝,我们还是文喝的好。”

这番话,正中张子虚的下怀,他连忙给三个人都斟上了满满一碗,“那就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钱大善人,您先请。”

开头彩的事,赵大掌柜从来都不敢一马当先。

钱大善人微微抿了一口碗中酒,似是已有些醉翁之意陶然忘机,“记得前人有一首咏桂,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好酒,好酒。”

赵大掌柜这才接下了他的话,“大善人真是博古通今好文采,我自叹不如钱大善人博闻强识,自赋一首笑笑就罢了。嗯……这个……有了,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混入酒中都不见。”

忍冬在一旁看着,这赵大掌柜果然是巴结人的好手,他的诗虽然糙,但引得极妙,这诗说是自赋,但却借前人郑燮之语改了一句,雪花换成了桂花,失采几分,既不抢了钱大善人的风头,又不辱了诗酒唱酬的雅兴。

只是满面愁云的,就剩下赵小公子一个人。

他闷了一口酒,尴尬地笑了笑,“这酒不错,清幽淡雅,甘甜润口,果然有一股桂花的香气弥漫心中,真好,真好。”

憋不出诗来,夸上主人家两句,也算不失体面。

“还真有人顺着台阶下,难怪人都说文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张子虚边说着边撅起了嘴,

“这不过是普通人家打的一钱银子一斤的高粱酒,纯高粱的,连苞谷都没掺,你们是怎么尝出来的桂花味儿?”

赵小公子脸上的肌肉已有些抽搐,“你不是说,这酒名唤桂花醉?”

张子虚抱着酒坛子,又给他们每人斟满了去,“说是桂花醉,不过是那酿此酒的张老二每日喝大了就躺在门前的桂花树下一醉不醒,摔到地上的酒坛子倒是醉死了不少棵桂花树,您几位真不愧是大老板,这口味也比咱们普通人独特,啥东西在您嘴里也能喝出个花来。”

钱大善人将手中的珠串重新缠回了腕上,他已没心思再把玩了。

赵大掌柜脸上的笑也全都收敛了起来,有些人,的确是不该给他半点好脸色的,“百里捕头,听闻您素来秉公执法,从不允许半点沙子蒙住眼睛,您可都听见了,有些店铺明面上挂着羊头,背地里却卖着狗肉,这些勾当权当看不见么?还是说,您欺软怕硬惯了,只会拿我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小老百姓出气?”

忍冬侧身对着谢乌有悄声惊叹,“我若记得没错,他刚刚是在故意找百里捕头的茬来着?无事你碍眼走开,有事你帮忙过来,脸皮能厚成这样,也当真不是一般人呐。”

谢乌有也在一旁捋着胡子看热闹,“所以你总该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比你有钱。”

“谁说桂花醉就一定要有桂花?那老婆饼里怎么就没老婆?”

百里长街边说着,只是自顾自地倒着酒,不紧不慢地送进自己的嘴里,他既不喜欢文喝,也不喜欢武喝,更不喜欢别人教他怎么喝。

张子虚在替百里长街出气,百里长街也在替张子虚兜底,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根本无需多言。

官家的人既然觉得这并非什么过错,他的底气也自然更足了一些。

钱大善人一行似是也看出来其中端倪,他们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算他白来一趟,起身便要离去。

张子虚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里面已经没了声响,意在告诉他们酒喝光了。

酒喝光的时候,就是该结账了。

他拦住了几人的去路,面带微笑,“几位请好,先把账结了。”

“我此前不是押在这一百两银子?”

“是。”

“你这酒馆好生黑心,难道走账不先走客人存过的银子,反倒是得了再要?”

“那可不巧,这坛酒不多不少,总共一百两零一文。”

张子虚不依不饶,摊着手堵在了门口,

“您这钱有点儿不够啊,咱们这是小本买卖,概不赊账,一文钱也不能少。”

钱大善人低头忖笑,别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有当过耳旁风,而是实打实的记在心里,因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你刚刚不还说,这桂花醉只是一钱银子一斤的高粱酒?”

“那是之前的价格。”

张子虚点点头,又摇摇头,

“后来啊,这张老二偶然际遇救下了一个大官,现如今在京城也混上了一个小官当当。

道理您比我懂,一人得道,那可是鸡犬升天,就比如说巷首赌坊黄大人家的狗,那身价不比我们几个值钱?

这坛桂花醉,是张大人临走前在树底下摔的最后一坛酒,索性没摔破,哟喂,这酒的价钱,当然也得跟着人水涨船高了。

一百两银子零一文,您不知道这其中的讲头。

一百两彰显其如今身份华贵,一文钱以示其不忘旧时根本,这又当又立的,加在一起,管保您气运亨通啊。”

赵小公子已气得憋红了脸,刚想开口骂他两句,却被他身旁的赵大掌柜拦了下来。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赵大掌柜一向是这样教诲他的。

他忍气吞声地在腰间摸着,可越摸越觉得不对劲,“我荷包呢?我荷包怎么不见了?”

张子虚嗔笑一声,“哎哟我的赵小公子,每一个想赖账的人都说过同样的话,您就不能换点别的花样儿?”

“明明……明明刚刚还在身上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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