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华服刑一个月后,她委托律师转告江离,说是想见见她。

江离被人领着进来的时候,杜秀华穿着橙黄色的狱服,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她剪了齐耳短发。

两人隔着玻璃相望,杜秀华努力的扬起嘴角,拿起话筒。“离离,你还好吗?”

江离垂下眼,心里有点想笑。过得好吗?没有爸妈,打工上学,这算是过的好还是不好呢?

杜秀华见江离不说话,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离离,妈妈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我不是个好母亲,我该死。”

她懊悔着,“我不该听他的,他就是个混蛋,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我……”

她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掩着面,泣不成声。

“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我爸,追求的幸福?”江离看着她哭,淡淡的问。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程秀华抓着头发,一副痛苦的样子。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承担。我身为女儿,我恨你,恨你抛弃我爸,抛弃我,只为了你自己。”江离声音平静。

“但是。”她顿了下,抑制住颤抖的唇瓣,“我会尽好女儿的责任,因为你是我妈。”

“时间到了。”旁边的监管人员催促道。

江离站起身,“你好好的,妈。”

程秀华身子一僵。

“我等你出来。”

程秀华被人扶着往前走,笑着抹着泪,泪却流的更多,“我的离离,我的离离没有不要妈妈,离离、离离。”

江离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又哭又笑,紧紧的握住手里的手链,疼痛从掌心里蔓延开来。

妈,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努力的活下去,我已经没有爸爸了,绝对不能再失去你了。

高三对于陈应他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继续浑浑噩噩,反正家里早给他们安排了门路,花高价上一个三本,等到毕业,也不用找工作,直接进自己公司实习就万事大吉了。

以前江离的人生也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失去了所有庇护的江离,高三那一年,除了兼职,就是没日没夜的学习,每当沉浸在做题之中,她好像可以摆脱所有的烦恼。

她不用去想今天吃什么,怎么吃会更省钱一点,她也不用去想下个月的房租是不是该交了。

她的基础很差,年级的老师慢慢的都知道,那个叫天天下课就往办公室跑,抓住个老师就问题的女生,叫江离。

她换了手机号码,再也没有联系过云城的任何一个人,她没有闲暇的功夫去回忆、去伤感,去感叹命运的不公和多变,生活在后面推着她,她不得不往前走。

她有时候做着题,一下午就很快过去了,抬头转转酸痛的脖子,看向窗外,有一种不知道是何时何地的茫然。

等公交的时候在背单词,吃饭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公式,有一次,她在街上突然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背影,像极了蒋付麟。

她快步走向他,却被人流挡住,再四处张望着寻找时人已经不见了。

江离站在原地,突然有种不知道该往哪去感觉。

她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满脑子都是他。

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江离把头发剪短了。

那是个周日的下午,风和日丽的,她没去理发店,在出租屋里找了生锈的剪刀,对着镜子,咔嚓几下,把留了五年的头发剪掉了。

她看着洗手台上一大把黑亮的长发。依稀想起以前上初中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头及腰长发。

当时大家都羡慕她头发好,又黑又亮。

现在,她亲手剪掉了当初最喜欢的东西。

有些东西,是时候该放下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响起。

即使再喜欢,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