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山腰路边的肉面铺子不算太大,在店门口竖着一杆大旗,上面飘扬的“面肉汤”,就像当年武松打虎,那景阳冈的“三碗不过岗”。赵家兴将车子停在了山路边儿上,虽然整体的大路崎岖,但面馆前的一片地势,却非常的平整。这不像是人工开凿而出的,就是人来人往,一脚一脚踏平而来的。

旗杆上挂着一盏泛着黄光的灯笼,旗帜上的几个黑色大字,映着黄光隐隐飘动。铺子的外围打了一圈篱笆,在靠着房屋的一脚,堆积了小山一样的木柴。一口锋利的劈柴斧头,嵌在巨大的木桩。木桩截面的年轮和刀痕,诉说着面馆历史的悠久。

深色的瓦片一层叠着一层,青砖累成的墙根堆放着木耳、干蘑菇。颇有年代感的木门沾满了油污,我轻轻推门,一股极其浓烈的肉香,灌进了我的鼻腔,滑进我的胃袋。我的肚子瞬间咕咕作响,舌头下的口水已经止不住的往肚里吞咽。

店铺内只有几张桌子,老旧的长形木板椅甚至褪去了绿漆。浓烈的香味止不住的往外面飘去,店内却空无一人。

“奇怪?”我看了看几张桌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伙计呢?”

赵家兴往后厨的方向喊:“老岳,来四碗肉面!”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头掀开挡住厨房的门帘。

“家兴?”老头认了认脸,可见他眼神不好。

“对,就是我!”赵家兴笑着打起招呼,“几位快坐,这就是这家肉面馆子的老板!他做的卤肉面,给块金子都舍不得换啊!”

老板上了年纪,头发黑色混着花白,一套上世纪什么都是国有厂时候的厨子装,两只白色的套袖已经稍稍有些泛黑。

“你太抬举我了,我哪会做什么饭,就是舍得放料,舍得下本!做生意不就是讲的实在、诚信嘛!”老头名叫岳满金,他的这家面在民国时期就建了起来,是他父亲一手操办的,他不是本地人,是一九四二河南大饥荒的时候逃到这儿的,受了赵家兴爷爷的救济,在这儿开了一家能养家糊口的面馆。解放以后,不许私自经营,这家面馆就成了当地几个乡的大食堂,岳满金被发配到了一家工厂,做了一个厨子,一干就是半辈子。再后来,改革开放,这家面馆又回到了他们一家的手里,但他的父亲早就驾鹤西去了。他退休以后,闲来无事,就重新开启了这家馆子,没想到许多老客慕名而来,而且还带来了数不清的新客,就这样,老客不断带来新客,新客又总是变成回头客。老岳的这家开在山沟子的肉面馆子也就一直开了下去。

“得嘞,”老岳端上来了一壶茶,操的一口河南话,“您几位等好,这就端上来!”

铺子内的墙壁油油腻腻的,倒在瓷碗里的茶水也清冽的异常,可能就是油腻的感觉才凸显了绿茶的淡雅。桌子的筒子里插着一大把筷子。木质的筷子头儿,也沾满了一层油渍。

我们在与老赵的交谈中得知,岳满金一生未婚。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相好的,可不知为什么,都见了家长,许好了日子了,那个女孩却突然不见了。女孩失踪的蹊跷,没有一丝半点的线索和痕迹,现在还在公安局挂着失踪人口。很多人都流传着那姑娘看不上油腻的厨子,跟初恋男友跑南方的流言。他的父亲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一时气炸了病,没过一年,就见了阎王了。

几碗热气腾腾的卤肉面,在老岳的吆喝声中,端到了我们几人的面前。老岳见我们几个都像是讲究人,可能用不惯油渍的脏筷子,就在一旁的杂物箱子拿出了几双一次性筷子。

我瞬间就被面前的这碗卤肉面给震撼了。此刻,我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招牌是“面肉汤”,面条的顶部,满满的一层碎肉,堆的都起尖儿,下面的面条粗细均匀,根本就看不到。酱油色的卤汤还点了几滴辣椒油,几许切的细碎的小葱,装点了颜色。老岳又端来了一盘醋拌木耳香菇,吃面之余,来上一口素菜,不仅解腻,还注重了荤素搭配。

我费力的划开满满一层卤肉,总算看到了面条。这些肉碎的程度,就像是在吃台湾卤肉饭。

胖子剥开了一些碎肉,还没吃就开始嫌弃。

“怎么不是卤煮火烧里面的那种大片肉啊?这好端端的肉切的这么西瓜烂碎,有哪家子吃头儿啊!”

赵家兴吞下去了一大口肥瘦相间的卤肉:“小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老过去那几年艰苦岁月,能吃上猪皮都是老天开眼!”

“你就快吃吧!”我看着满碗的碎肉,就有些倒了胃口,“瘦肉塞牙,肥肉香!像这种碎肉拌面,那更是上品中的上品!”

“就是!”张锦文还没有开吃,“这儿的生意能这么好,面都是一样的,卤肉里面肯定内藏乾坤!”

“生意很好?”胖子看了看周遭几座,“你们睁大眼睛看好,这儿现在除了我们可没有任何一个客人了!我们不会是挨坑了吧?”

我刚才还一直没注意,我也望了望周遭,还真的就除了我们一位客人没有。

“今天是集市的日子,来吃面的高峰时段在下午三四点,现在早就趁着天黑往家里赶了。”赵家兴吸食了一大口面条,又吃了一块儿大片木耳。

“你当这儿是城区啊,想几点出去吃饭,就几点出去。”我喝了一口茶,“我跟你说,这儿荒山野岭的,能有家吃饭的馆子就不错!”

张锦文也支持我的观点:“那么多事儿做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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