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穷尽一生,秦霜雪的母亲也没想到自己会拿出那样的态度吧……
但是,如果道理讲得通,也就没必要使出这些办法了,而且这算不上是办法,而是一种无可奈何。
到头来,她们谁也不能原谅谁。
秦霜雪心中的那个母亲,在决定包庇父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
她的母亲认为自己是罪犯,但她并不这么想,否则保释也就没了意义,她相信这一切是可以挽回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人意料,原本计划好的路似乎走到了尽头……这位母亲无法原谅自己——一想到已经被判处死刑的丈夫,以及因为自己变得愤怒不已的女儿,她就感到钻心的痛。
无尽的自责淹没了她,女儿为她铺设出来的道路,她一步也走不下去。
更别说来自周围人的目光,曾经相处过的同事,业界对她的看法。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社会上已经没了立足之地。
就像秦霜雪说的,即使都这样了,她却还爱着自己的丈夫。只是她不曾想过,这样的爱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无法接受,自己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于是,自责就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当母亲第二天从冰冷的地板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房间被整理过,窗帘大开,午后的阳光让这里变得清新明亮,外面城市的风光还算不错。
但这看似美好的房间,却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空气也如昨日般冰冷。
记忆中女儿的血迹也已经被清理干净。
现场完全看不出昨日破败不堪的痕迹,仿佛那只是一场噩梦。
本来迷迷糊糊的她,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头部的刺痛瞬间清醒了,昨日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翻腾,每一个画面都化作了钢针刺入大脑,尖锐的疼痛在悲鸣,让她正视这一切。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愣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今天以前,早餐都是由秦霜雪准备的,但因为昨天的那些事,秦霜雪不能照顾她了,因为她也成了需要照顾的对象。
这样的日子,已经多久了呢?她记不清。
原本并不想如此消极,但脑海中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声音,把她往深渊里呼唤。
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竟然连自我安慰的情绪都无法生产出来。
……肚子饿了,身体也极度地不舒服,但她已经心如死灰,以至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身上出现的疼痛。
昨日秦霜雪令她难忘的样子仿佛还回荡在这个房间里,她知道女儿为何变成这样,却再也没有时间精力去挽回了。
在她决定包庇丈夫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
打开冰箱,是剩余的最后半瓶白酒,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一样将其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灌进空空如也的胃,带来刺激的同时又转化为火辣辣的灼烧感,这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沸腾起来,同时酒精也将她的思绪拧成了一团乱麻。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桌上摆着酒店似乎是出于慰问而为她提供的早已冰凉的早餐,一块精致的三明治,一杯奶,阳光照在食物上面,显得很温暖。
但这却和她印象中自己所住的房间戛然不同。
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确是在女儿的帮助下住进了一家酒店。
出于本能,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只是,虽然能感觉到身体因此而恢复了些许活力,但下肚的食物和之前的酒精混在一起,却让她的胃翻江倒海起来。
刚起来就喝酒不是什么好习惯,刚一关上卫生间的门,醉意就稀里哗啦地冲上了脑门,连带着胃部灼热的胀痛让她几乎生不如死,她甚至用自己模糊不清的意识感受到了女儿昨日究竟对她报以怎样的情感。
是恐惧,愤怒、陌生,以及怨恨。
在扭曲的幻觉中,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切,现在,这些感情不再只是女儿的了,她对于自己,也变成了这种感情。
她从未对这个世界感到如此绝望,也从未对自己感到如此绝望,一切都陷入了昏天黑地,她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情感。
以及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女儿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只觉得那很刺耳,是噪音,在她对她咆哮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她的丈夫。
而秦霜雪的声音,就像是被静音了一样。
她只能看见她愤怒的表情和动作,耳朵里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怎么会这样……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法逾越的高墙。
她回想起了女儿的背影。
其中一次,是秦霜雪上大学时,她和丈夫送她离去时所看见的;另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她和丈夫看着女儿因为不明白为何阻止她去考研而愤然离去的背影。
不,不对……第二次看见女儿背影的,不就只有自己么。她想。
因为丈夫已经提前转身离开了,她听到他叹息的声音,仿佛在说“抱歉”。
但渐行渐远的秦霜雪又怎么可能听见呢?
她意识到,隔阂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出现了;有些感情,注定传达不到。
啊,是这样么……她终于想通了。
更加深邃的绝望近乎淹没了她,以至于她都无法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了。
所有的事情都办不到,所有的噩运都向她袭来,但唯独有一件事,她可以办到,谁也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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