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道:“道圣,我调查过你的生平,知道你如今乃壹名三十四五岁的壮年男子,而丫头她正当豆蔻妙龄,就算你再如要玩世不恭,喜欢开玩笑,也实不该如此戏弄於她,请你以後谨守男女大防,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了。”

柏炀柏都着嘴,求助般地看向楚悦,而楚悦并没有开口帮腔,壹则她也不想让柏炀柏再做那样的事,不想以後见到“老太太”就要先辨壹辨真伪,不想柏炀柏再去惹孙湄娘那个毒妇。二则她今天已经跟孟瑄吵够了,没想到当年那壹个被她引为知己和指路明灯的小师父,壹个跟她有着相同经历的聪明少年,再会之时却把她的依赖和幻想尽数打破,不只无理取闹,对她处处严词诘问,想要探听她的诸般秘密,壹副好似她亏欠他良多的口吻,还专门来揭她的伤疤,壹口壹个宁王朱权的提起来。

她已经有壹年时间不听“朱权”那个名字,以为就此风平浪静,再也不似三年前那样子,夜夜被噩梦侵扰。没想到如今再听到那个名字,她依然不能如她想象得那般镇定自若,依然会有被抽走全部力气的惊怖感。

尤其是那风扬年年都要来看九姑几次,然後拐个道去她那里,捎带着各种各样的意味不明的礼物,并威胁她说,如果不收下就转而交给老太太,不过名义就不壹样了,她收就是“朋友馈赠”,老太太收就是“宁王聘礼”。是的,那个三年前匆匆逃走的宁渊,已经借风扬之口表明了他的身份,还说他的“初衷不改”,“时机壹到就见分晓”。什麽样的初衷,什麽样的时机,他将她当成了壹只待宰的羔羊吗?先放在罗府养肥了,然後从罗府牵出来架上屠宰台?

这段时间她渐渐焦灼起来,新年过完她就十四岁了,普通小孩总是欢喜着壹夕壹岁壹身新衣的时刻,而她却在为朱权的那壹句威胁之言而战栗不安。尤其,当她想到上壹世也是年节不久之後,她就救下了朱权的乳娘,而後壹个媒人上门,简单几句话就决定了噩梦般缠绕她壹生的宁王小妾的身份,隔几天又来了壹顶北方的青幔轿子,经过长途跋涉将她鬼鬼祟祟地从王府後门擡进去。

她怎肯重复那壹场噩梦?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壹年之前,她不甘接受这样的宿命安排,想要反击壹次,让朱权吃些苦头,绝了他那的恶毒念想。於是她派小游去了趟大宁,去搜集宁王在宁渊滞留扬州的那段时间,於大宁的各项公务上长期缺勤的证据。

有了这证据,再加上她手里的玉佩,就能写壹封告密信告朱权擅离驻地,尽管是旧事壹桩,不过有皇帝赐给朱权的青龙玉佩为证,再加上如今的京城局势比前几年更加紧张,壹根草棒就能搅浑壹潭子水。宁王私离封地、结交江湖大帮派少主等地下活动被揭发出冰山壹角,就会立刻有好事者将整座冰山挖出来给皇帝看。等到朱权为了补救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而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他就再也不会有闲情来猎奇猎艳了。

可是半月之後,小游风尘仆仆地从大宁归来,带回的不是宁王缺勤的证据,却是彼时他在大校场与众将大战八百回合的光辉事迹。也就是说,在宁渊於罗府疗伤之际,宁王也同时在大宁露过面,那她手上的这块青龙玉佩不但不能变成佐证,而且壹旦朱权反咬壹口,指她盗取皇家之物,或者告她收受了盗贼的赃物,私藏龙佩心怀不轨,那她可就要被锦衣卫押赴京城,跟大理寺寺丞铁南“谈谈心”了。

就在她盘算重重,无计可施的时候,笑嘻嘻的风扬出现在她的眼前,兜头壹盆冰水浇过来,告诉她壹个令她心惊和绝望的消息——小游去大宁打探消息,甫壹入大宁,立刻就被朱权侦知了踪迹,再加上朱权曾在罗府见过小游,再联系小游那几日在军中府中查访的内容,他已经猜出是她派小游去翻他的旧账。

风扬笑眯眯地告诉她,被他的好友相中是她的福气,她应该感激这样的福气,而不该在背後做什麽小动作,莫说宁王的地位根本不会动摇,就算真的有什麽不妥,依着他的性子,只会更激发他的占有欲和征服欲,断没有让她壹个人逍遥的道理。风扬特别透漏说,本来宁王还想再等壹两年,如今看来,只怕是等不得了,每次提起她的名字来,他的眼睛总会特别亮呢。

等送走了笑容暧昧的风扬,她独自藏在假山後面发呆,没想到如今的少年朱权就已经这般阴险深沈和滴水不漏,如今看来,她竟对他毫无办法,怎麽办?找人帮忙?她壹个想到的人,不是临回京之前再三嘱托说,有事壹定要飞鸽传书告知他的段晓楼。尽管段晓楼信誓旦旦要保护她,可她凭什麽壹直霸占着他的关怀和注意力呢,他母亲已经为他和关筠定亲了。既然她不爱他,就不该继续招惹他,还将他硬扯到宁王的对立面去,她已经欠了他数不清的人情。

就这样,在极度的惴惴不安中,她脑中浮现的第壹张面孔是孟瑄,而後想到的是柏炀柏。

柏炀柏是朱权的老师,虽然柏炀柏还没有向自己透漏过这件事,不过若是她寻到柏炀柏,央他做个说客,跑去朱权面前放低姿态告饶,或许朱权就放过她了呢。若是此路不通,她再设法联络孟瑄,让他做场戏,先壹步去老太太处将她讨走做妾,她再从旁敲敲边鼓,定然能令此事做成。若这两个办法都受阻,她就只有以去三清观探望母亲的名义,然後壹去不回,永远地离开罗府,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地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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