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触到红漆门雕,一股冰凉钻进毛孔,我睁大眼连连后退,我恨不能立刻逃遁消失,扭头要跑,他在里屋听到动静唤我进去,我咬咬牙,闭眼冲出去。
他在桌前摇晃酒盏,抬起冷漠的眼眸,“何事?”
我走到他面前,不过七八步,竟腿脚酸软。我迅速将背包里的药罐摆上桌面,嗫喏道:“这……这给你。”
他注视着我,目光炽热如火,“你这什么意思?”
我本来完美的腹稿,瞬间支离破碎:“那个……你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不好再打扰了,这些药你坚持服用半年就能痊愈,承蒙你这半年的关照,我告辞了。”
说完我满心忐忑,也不敢看他,其实他早就说过任我去留,为何我还征求他的同意,难道是给他当宠鸟养成的旧习未改,在他面前,还是奴颜婢膝的本性?
寂静的室内,红髓珠帘清脆风响,蜡炬还在滴泪,幼小的飞蛾锲而不舍撞破纱罩,焚进抽搐的火焰中……
一切细微的响动,仿佛都在心里聒噪,我迟迟等不来他的回应,直到烛花燃爆,他恍惚道:“你要走?”
我稍稍松懈,观察他晦暗的脸色,他偏开头,鬓发遮住半张脸,轻笑一声:“也好,你本就不该来。”
我如释重负,迈着凌乱的步伐走到门口,又转身向他长辑拜别:“主君……你多保重,你我就此永别……”
这一拜……拜别羁绊我半生的情缘,拜别我荒唐的过往,拜别我刻骨铭心的痛,爱恨嗔痴的人……
他还是冷漠地晃酒,半年如一日啊……我到底临走前还在奢望什么呢,他就像兵不血刃的青锋,剜开我千疮百孔的溃疡,我何苦自讨苦吃,我扭头就走……
门口辛夷树枝影斜逸,飒飒凉风吹响翠叶,像幽幽悲奏的笛音,祭奠着死在三百年前的阿夙和主君。
我含着泪最后回望一眼,他竟然抬目看我,眼中诉尽送别,却暗潮汹涌,他一袭荼白如祭的长袍,是诗词歌赋中的绝代风华,西泽清偃君,误尽我一生的情。
我转头迈出门槛,他猝然从背后抱住我,双臂的力道如焊铁一样。我震惊瞠目,呆若木鸡,他带着哭腔,惶恐道:“阿夙你别走,你别走,我求求你别走……”
天幕风起云涌,无数鬼魅魍魉仓惶逃窜,神司释放出的恐慌阴气,将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震慑沸腾起来,骤风雷鸣一声声鞭挞人间,悲雨顷刻汹涌席卷。
我看着夜雨,瞬间想起可怕的往事,也是这样阴森的夜晚,我目睹他和元姝床榻缠绵,我毁了容中了箭,在高高的檐顶上举锏断发,青丝落……断情灭爱!
“你放我走罢……”我热泪滑落,心里抽搐般剧痛。
原来我还是不能忘怀那些爱恨,一幕幕清晰的往事钉在我脑海里,无论时过境迁,还是惊惧如昨。
“我不放……我不放……”他深深抱紧我,泪水落在我后颈上,好烫好烫,“求求你回来,别离开我……”
我按住急促喘息的胸口,此刻连呼吸都痛,身心都遭烈火燃烧,我哽咽道:“我好怕,我不想看见你……”
“阿夙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他痛哭着,毫无尊严地乞求,每一声肝肠寸断的哭声,都像一波汹涌的浊浪,将我猛拍席卷,任我如何呼救也难逃溺毙。
我疲惫道:“何必呢……我嫁给华予相夫教子了……”
他倔强地摇头,哭得让我心碎:“我不在乎……只要你回来,我们忘掉从前,重新开始好不好?”
怎么能回到从前呢……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忘怀的,我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再陷进泥潭里,我喉头酸涩梗塞,掉着泪拼命摇头。
泪眼婆娑中,烛光迎风摇曳,景物疯狂扭曲。
他滚烫的吻落在我耳畔,狂肆如烈焰,任万丈沧海也无法浇熄,而我四肢百骸都在惊颤,我含着热泪搏命挣脱,他拼命消耗我的体力,给我制造身心痛苦。
扭打期间,我们撞翻桌椅,一盏盏茶杯清脆破碎,貔貅铜炉散落一地惨白的香烬,烛火激烈跃动。
我心中邪火燃烧,像逼到悬崖的困兽,绝地反攻,绝望低吼着,他节节败退,最后松懈的瞬间,我挣脱他的怀抱,直奔门口逃窜,鬓发都散乱。
“唔……”他在背后低低痛哼,我错愕回首,他捂着胸口吐血,眼中流溢悲伤,喃喃道:“阿夙……阿夙……”
我心里狠狠一颤,竟像虔徒朝圣般向他走去,明知他很狡诈,这可能是他故意咬破舌头的苦肉计,我还是忍不住心软,义无反顾奔赴深渊,凄厉道:“主君!”
他果然将我猛抱入怀,我听到他怦怦狂跳的心……
这百年我何曾赢过他?在他面前我永远丢盔弃甲,我支离破碎挤着字句:“我走后你多保重,也不必纠缠念想,你就当我从未回来过,死在三百年前……”
他凄然摇头,断断续续道:“我不准……你可知我这三百年是如何相思煎熬?我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你回来我们和好如初,就算要走也等我死后再走……”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啊……我阖目忍泪,长痛不如短痛,我终究清醒地推开他后退,如隔天涯海角。就算任我翻山越岭,都不能回到一如往昔的巢穴。
“好自珍重。”我深深望着他,平静告别那个时代。
他眼瞳猩红如欲滴血,猝然发狂,这是我们最惨烈的一次过招,明明鲜血淋漓还要互相伤害,法术的爆破震断红髓珠帘,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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