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根奇形怪状的指头在学生面前见见光。他不想再隐瞒,也不想再躲藏。课堂上学生因无知或者年幼而突然盯着他手指看的那种眼神足以三狗撕心断肠。他明白那是自卑,与其一直自卑还不如把这伤疤揭开,满足所有人的好奇。三狗教语文,他明白什么叫见怪不怪。

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这叫悲剧。选择了教书对三狗而言或许是这一生最大的悲剧!

“一个民办教师而已,算个锤子!”三狗噗的一声将嘴角的烟蒂吐进马桶里。

“明天就去收拾东西!”关于工资的事情正闹得窝火,三狗实在忍不下去!

“辞了工作干什么?”这个问题三狗早都深思过,实在不行就捡起老本行写小说。写小说能养家糊口吗?那就到建筑队里随便找个活计算了!

三狗甚至为自己早已选好了墓地,若将来去世一定葬在荒无人烟的东沟边。那里葬着的是三狗五十岁的父亲,是父亲临终前自个儿选的坟地。南北朝向,父亲说:“头枕鸡子山,脚蹬渭河川。”旁边留着块空地,那是为母亲留着的。三狗为自己选了最东面靠近甘河子的一块,不讲究什么风水,因为那儿葬了三狗最心爱的娃儿,男娃子,不像三狗这样。白白胖胖的模样,娃儿在三狗的怀里咽的气,临终前睁开眼儿黑溜溜的盯着他,三狗没有办法,滚烫的泪珠子滴落在娃儿胖嘟嘟的脸上。可是娃儿还是走了,是父亲呵斥着三狗把娃儿抢走葬在了河岸旁。

父亲临终也没告知三狗位置,只说了大致方向。三狗也不敢问,每每给父亲上坟,便留了几张纸钱扔向甘河子方向,嘴里喊着:“拿去买糖。”

看着熟睡的妻子,三狗思量着,写吧,就写《甘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