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书生明悟一般点头,“后面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了,梦拓你倒真能惹麻烦。还是真觉得自己完全被他们接受了,现在看来并没有嘛。”
“哼!”
“也罢也罢,一会儿让和尚来解释吧。”书生又转了过去盯着那个匾额,悠悠道,“李寒你稍安勿躁,凡事终会水落石出。”
破庙里面,这简陋破败的陋室自然盖不住外面的喧闹。
但是正面对坐的两个人却都像全没听到一样。
和尚面前有一杯清水,一盏热茶,他低着头看着茶叶在茶水里漂浮,升起的氤氲袅袅又散。他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眨,好似入定了一般。
他对面盘坐着一个耄耋老僧。自始至终都在闭目诵经,手里的佛珠一刻不停的转着,一老一少形成了一道永恒亘古的画卷。
时间似乎从他们身边绕过,纵使沧海桑田他们二人也终将这样轮回下去。
烈日退散,夕阳远去,直到明月都将倾斜,和尚才动了一下身子。
老僧手上的佛珠同时停下,但却没有睁眼。
和尚双手捧起那杯清水,送到老僧身前。
老僧睁眼,看了看身前的清水,开口道:“你可不悔?”
和尚笑了。
“绝无反悔!”
“天意使然!想不到我红袍的衣钵居然是由青衣的弟子来继承!”
老僧感叹一翻,看着和尚,说道:“你可知拜我之后,将来便与麒麟阁分道扬镳,虽不致刀剑相向,但身份表明那日便是一世仇敌。”
“我知。”
“你可知书生为青衣,与红袍世代死敌。青衣为麒麟阁最中坚锋锐,拜我之后你与其便恩断义绝,从今时起便两不相欠。”
“我知。”
“你可知麒麟阁欲将血月纳入其中,且寄予厚望。”
“…我知。”
“你可不悔?”
“…绝无反悔。”
老僧端起那杯清水一饮而尽,说道:“你天资聪颖,心『性』纯良,实在是难得的好苗子。我红袍能有你接衣钵,倒也有资格继续与青衣平起平坐了。”
和尚端起那杯已然凉透的茶轻抿了一口,问道:“青衣红袍?不知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二位?”
“你是说小说里的那人吗?”红袍老僧显然一下子心情大好,抚掌大笑道,“没错,就是在那部小说里出现过的人,那二人确有其人,红袍便是我,青衣却不是门口现在那位,而是我的一生宿敌,十年前已然死于我手!噫呼,知音难觅,可惜可惜。”
“…”
我说你这样子哪有半点可惜的样子啊喂,你怕不是庆祝了三天三夜吧。
“那位书者彼时与我二人关系甚好,一次酒醉后我三人打赌。他诈赢我二人,无奈只得被他编进书中调侃了一翻。这世上有趣的人本已不多,近些年来我更是一个都未曾遇到,每每想起那位,倒也不失为一位豪侠,若是生于我等世家,想来也好过于尘世忍受污浊。”
和尚轻轻扬了扬头。
红袍老僧双手抚膝,灼灼的正视和尚,说道:“我在这候你。”
和尚安静的站起来倒退着出了大堂一路倒退着来到门口,轻轻开门出来,看到已经等了一整天的四个人。
李寒在最后面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让和尚第一眼接触到的时候有瞬间的分神。然后他若无其事的对最近的书生鞠了一躬,说道:“谢谢。”
书生一整天都盯着那张匾额,现在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红袍一生肆意纵横,耄耋之年居然能遇到你也是他的幸运。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七步拍了拍和尚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居然能被红袍老鬼看中!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老鬼的本事可是惊天动地的,只是苦了以后我们就不能经常折腾你了。”
“你们对我的指导。我不会忘的。”
“举手之劳而已。”七步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从今往后你倒也用不上那些三脚猫不入流的东西了。你这家伙,从见到你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和尚从二人中间穿过,走到梦拓身前,说道:“七星梦拓。”
梦拓没理他。
他就径直走向李寒,然后夸张的叹了口气,说道:“里面那老头儿真难伺候,和他待一起久了连我都昏昏欲睡,你不知道我从一进去和他没说上三句话就保持一个姿势一整天一动不动,然后我饿了也不能说,想上厕所都憋着,有屁都不能放,最后我实在觉得没意思了就故意晃了下身子,嘿我跟你说,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红袍…哈哈哈,不是大红袍那个茶,字可能是那两个字,就是你最爱的武侠小说作者里那个红袍,他还说他认识那个作者,而且好像那个青衣也是真的,你说…”
他有些语无伦次,他并不觉得愧对李寒,他只是想找话说,甚至想就这样一直说,他只怕一停下来就会瘫痪,只怕一停下来就再也提不起勇气面对李寒,只怕一停下来就会…就会痛哭流涕。
“我们永远是兄弟!”
和尚嘴唇咬的死死的,他看到李寒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他苍白的脸一如那个傍晚。
七步盯着天边的圆月,叹了口气:“真是个残忍的时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