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走掉真的好吗……”

走出狭长的通道,三重防护门在两人身后依次关闭,这时彪形大汉才看向了身边沉默不语的孟亦然问道。

“再怎么样,先听他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做决定比较好吧?”

孟亦然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决定?做什么决定?像葛温说的那样,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那些贱民吗?”

“门都没有。”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声音充满了愤懑和怨恨,“我不会去救那些人的,那些下贱!低劣!恶心的下等人,比温室大棚里的猪猡还要低劣,令人作呕!我为什么要去救这些下等人?”

十几年中所受过的嘲笑和欺侮的回忆一齐涌上了孟亦然的心头,想到酒馆里那些人将自己的过去当成酒后的笑料,想到自己为了生活下去不得不卑躬屈膝去求下等人不要赶走他,想到落魄后就连一个醉醺醺的醉汉都敢骑到自己头上来,肆意侮辱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然后被他一股脑宣泄了出来。

有道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固然孟亦然并不是主动退让,不和这些人、这些事计较,而是限于自身能力不足境况窘迫才不得不忍耐退让的,但这在事后想起来却更容易让人觉得生气。

就拿有人侮辱他、质疑他究竟是不是个传火者的事来说吧。

你说要不动手打吧,他一个主要靠脑子吃饭,过去被人伺候惯了的老爷,肯定是打不过那些干体力活的大老粗。

争个脸红脖子粗吧,实际上大家只是把他当个小丑,谁都不在乎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了,这些几乎没有接受过太多教育,更没有建立过什么道德观的人们只是遵从着裸猿的生物本能,在慕强抱团的基础上,想找个弱者发泄一下自己的施暴欲望而已——就像是董事长压迫知识贵族,知识贵族又去压迫底层工人,工程导师压迫工程师学徒,工头压迫工人一样逐层逐级压迫下来。

而落魄的孟亦然就是一个很好的被压迫者。

首先是他的身份,虽然大多数工人都不觉得孟亦然是真的传火者,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身边真的有这么个大人物,也不相信他们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会落魄到和他们一样到小酒馆里站着喝劣等烈酒,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欺压、侮辱孟亦然的时候,把他‘当成’一个可能曾经真的是个传火者,但是现在早已落魄的贵族。

这是一种精神胜利法,通过贬低和践踏他的尊严,来变相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其次是迫害的快乐,群体,尤其是盲目的群体,一群乌合之众在情绪狂热的状态下,面对某个和自己不同、无法融入集体的个体时,他们就会对这个异类进行疯狂迫害,并且从中获得可笑的快感和成就感。

在不断迫害的过程中,属于这个群体中的人,对群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也会越来越强,同时他们也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的观念,用来正当化自己的一切行为。

最后就是宣泄压力了。

只要压迫存在,被压迫者就必定会产生令其身心都无比痛苦的压力,喝酒是宣泄压力的一种,所以有些工人才会将攒下的钱用去挥霍饮酒,酒精能麻痹大脑,迟缓思考能力,能让人卸下道貌岸然的伪装借着酒劲做出自己正常时不敢做的事情……

这里插一句题外话,所谓的酒后乱【哔——】都是在胡扯,因为如果喝多了【哔——哔——】是肯定立不起来的,所以酒后乱【哔——】十成十都是装的,都是借着酒劲搞事情。

扯远了,回归正题,除了酒精以外,还有一项手段非常解压。

那就是欺凌与暴力。

这些人没有接受过道德教育,没有普世意义上的道德观,教科书里自然也不会写‘勇者愤怒,拔剑挥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刀砍向更弱者。’这样的名人名言,所以倾泻暴力的对象自然就指向比他们还要弱的弱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曲折逼仄的通道中,孟亦然沉默不语,报复欲随着回忆翻滚在心中燃烧得越发旺盛。

如果就这样把火灭了,让夜之城被暴风雪永远冰封也好……

他这样想着,想象着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被冻成一具具冰雕的样子;想象着灭火后,失去夜之城的董事长会像过去的自己一样,从高高在上变成一无所有时的狼狈模样;心头不禁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反正他身为传火者的荣誉和一切失去的东西都讨不回来了,不如就这样在最后实施报复。

这样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就在他心中种下了种子,被怨恨浇灌,逐渐生根发芽。

由于来时有修复工作,孟亦然花了不少时间才到达能量塔的最深处,而回程时修复工作,两人又是一个劲在赶路,所以他们没有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走出了风格超前、科幻的能量塔内部,穿过了如违章建筑般挂在能量塔外部的挂件区,很快就回到了能量塔的出入口。

前方视野尽头的出口处是一片如墨般化不开的黑暗,越是接近出口,两人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外界极其严酷的自然环境。

永夜、极寒。

“我记得,您之前说过,传火者要做的事情,就是维持传火仪式,您还说过我为人人和人人为我,都是传火者的意志,您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吗……”

这个时候,在两人即将到达出口时,彪形大汉才缓缓开口,打断了一路以来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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