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朗到养心殿偏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墨般的夜空上零星分布着几个星子。

不远处的小太监拿着长长的竿子将廊下的灯笼点亮。

站在养心殿的高台上,瞧着远处望去,层层叠叠的飞檐屋角掩在暗影里,无数点点昏黄的灯照亮着皇宫这个庞然大物。

谢清朗推门进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珍馐佳肴,景宣帝正在自斟自饮,半垂着眸子看不出眼底的神色,只瞧着他握着酒壶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便知他已有了几分醉意。

谢清朗看着满桌子的美食,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若是阿竹在这儿见了这么多好吃的定会高兴的踮起脚亲他一下的。

“你来啦?”

景宣帝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

“臣弟给皇上请安!”

谢清朗略一拱手,便坐到了景宣帝的身边。

景宣帝伸手拍了拍谢清朗的肩膀,然后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起他的这位弟弟来。

他,年轻而冷峻的面庞上不见恭敬也不见媚态,只挺直了腰背坐在那里,似是一座山一般,不似寻常人见了他连头都不敢头。

“朕记得朕初登基的时候,十二弟似乎才十岁都不到吧。如今居然长这么大了,还成了我大晋最大的功臣,正因为有你谢修罗的震慑,才可保我大晋边地这么多年来的安定。”

景宣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举起手中的酒壶将谢清朗面前的杯子斟满。

“来,朕敬你一杯!”

谢清朗拿起酒杯,跟景宣帝的杯子碰了一下。

“这都是臣弟应该做的!”

景宣帝醉意已浓,絮絮的说起了往事。

“朕还记得,当年先帝最疼爱你,你的字是先帝手把手教的,骑射也是,先帝对你舐犊情深,这么多年来,你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丝的后悔?”

“没有!”

谢清朗回答的斩钉截铁。

“可是父皇曾说过,这么多皇子里唯有皇兄你最像他,所以大晋有皇兄便够了!”

景宣帝斜睨了他一眼,眼底有暗光一闪而过。

“好!”

“来,朕再敬你一杯......”

......

而此刻的景秀宫里,皇后端坐在软榻之上,鎏金的护甲划过茶杯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用茶盖轻轻的撇着茶盏里的浮沫。

“都这个时辰了,想必也该来吧!”

太子妃跪在脚踏边替她捶着腿,闻言朝外看了看,透过明纸糊的窗户只瞧见外头树影摇动,一片昏暗,点了点头道:“此刻谢修罗正在养心殿里陪着父皇喝酒,况此事有关乎和安自己个的幸福,她不会不上心的,想必人应该在路上了吧。”

话音才落,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

少倾,和安郡主便带着丫鬟进来了。

“和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姐姐请安!”

太子妃一瞧她面上的喜色便知事情成了,目光朝她身后移了过去,果见和安身边的丫鬟翠柳身上歪靠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和安郡主邀功似的道:“说起来也真是天助我也,皇上身边的公公去请王爷的时候,刚好还差几步就进王府了,若是真进了王府,只怕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

说完又对着身后的丫鬟吼道:“都到了皇后娘娘这儿了,还扶着这个贱人做什么?”

跟着就抬手将在昏迷中的阮修竹给推倒在地,恨恨的道:“狐媚的贱蹄子,惯会勾引人的,居然还敢让王爷背你回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个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行了!”

皇后娘娘嫌弃她太鼓噪,也太沉不住气了,人都已经进了她的景秀宫,还怕没以后吗?

太子妃忙挥手道:“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到众人都退了,皇后才道:“来的路上没被人发现吧?”

和安郡主点了点头道:“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吧,臣女一路上都很小心,还特意将红豆藏在了府里,让这个贱人装成了臣女的丫鬟,就算被人看见,那也只是臣女带着婢女们进宫给娘娘请安罢了。”

皇后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了阮修竹的跟前。

躺在地上的人儿像是死尸一般,一动不动。

但是却是具异常美艳的尸体,乌黑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大半张的脸,只露出一小截长长的羽睫和唇角的一点朱红。

这张脸可真是让人讨厌啊。

从前是,

如今隔了这么多年亦是。

和安郡主见皇后眸子里有浓浓的厌恶和嫌弃,胆子也大了起来,上前就是几脚,嘴里还骂道:“别以为仗着有王爷撑腰,便可以无法无天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你别给本郡主装死......”

皇后像是看蝼蚁一般的看了地上之人一眼,拢了拢头上的发髻,轻声道:“将他带到偏殿去吧,没的脏了本宫的景秀宫。”

......

阮修竹是被冷水给浇醒的,刺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他分明记得目送王爷远去后,便要回王府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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