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错落,在门上流窜的树影,伴随着稀疏的风声,月白色虚影渐渐现了形。

三少爷循着气味找了过来,从进入这个房间起,他就感知到了陆大勇身上并不浓烈的阳气,明显弱常人一大截,猜到他是重病缠身,便只静静在门边,在离十四身后不远处看着那小小的背影,耐心守着这人。

他好像与十四生出感应了,因为他居然也觉得后悔,觉得痛。连白锦生自己都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明明做了鬼了,获得的感受体验却比做人的时候多得多。

十四。

他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像信徒反复诵读着信仰的经文。

这让他觉得心安。

十四也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微微回过头,侧着小半张脸,白锦生只能看到他哭肿的右眼。

还有明显肿胀的脸颊。

谁打了十四?

白少爷目光霎时间变得锐利,转向床上那个不省人事的老人。

陆大勇?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他的人也敢碰!

若不是…白锦生的拳紧了紧,又松开。看在你是十四他爹的份上,本少爷暂且放过你。

守在床前的青年立即把头低下去,深深藏进阴影里,“少爷,您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好好陪着我爹。”

白锦生的戾气在十四开口的瞬间消散殆尽。他静默地立了一会儿,便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三少爷走后好一会儿,陆大勇才醒了。

“十四啊,你怎么在这儿?”

一听见他爹虚弱苍老的声音,十四垂着的脑袋与肩膀便开始颤动,紧扣的两只手也在抖,眼窝里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不可察的水花。

陆大勇想伸手摸一摸十四的发顶,那只手却抬不起来,吃力地说:“好孩子,别哭了。”

十四哭得更狠了,原先只是无声的啜泣,现在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一种近乎悲鸣的气音。

“回去睡吧,我没事。”,一脸病容的陆大勇费劲扯出一丝笑。

十四怕自己在这儿哭得招他爹心烦,可是悲从心起,一时止不住泪,抽抽搭搭地给陆大勇掖好被子,便听话地走出去,替他爹合上门,在不远开外找了个墙角窝着流泪。

蜷缩起来哭泣的人头顶圆月当空,一派宁静安然的样子,世间还是这样的世间,不会因为他的悲伤改变分毫。

哭累了,他才慢慢走回去。

还没进院子,堵着鼻子也能闻得好重一股香灰气,十四一阵心惊,拔腿冲了进去。

却正是落尘信中的师傅找上了门。

院子里三个人影,回过头来看着他的那两个,一个年轻的娃娃脸捧着贴了黄符的黑坛子,满脸不忍地望着他。另一个面生的则须发花白,高而瘦,仙风道骨的样子,手持一柄铜钱串成的金钱剑,剑尖正指着地上。

地上那被明黄色道袍紧紧裹压着动弹不得的身影,不是他家少爷又是谁。

岳清道长余光瞄到他冲过来,急忙指使落尘将那红了眼的少年挡住。他这法做到最后一刻,只差把金钱剑扎进恶灵胸膛,断断是不能停手的。

落尘领命,放下坛子就上前去拦十四,死命抱住十四的腰,青年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却挣不动。眼看着鬼少爷痛得在地上翻滚,身上一阵一阵地冒出青烟来,十四睁着眼,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泪眼朦胧中老道士的金钱剑已然一寸寸推进少爷的身体里,痛得白锦生整个人无法自控地蜷缩扭动,他听见动静,勉力睁开眼睛,以这种扭曲的姿态看见了十四。

十四?!

不可以!不可以让十四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这声音在白锦生脑中疯狂叫嚣。

岳清发现那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的鬼突然负隅顽抗,垂死挣扎。道长只冷眼旁观,嘲他不自量力,却见那邪灵起了变化,眼眶黑的鬼眼凝聚出一片红,迅速弥散开来。

大事不妙!知道这是恶鬼暴起的信号,岳清一鼓作气,想将这鬼少爷的胸膛整个刺穿,但金钱剑没入身体的那部分诡异地发了黑,滋滋冒出黑气。

这鬼的鬼气居然能融化他的法器,这柄五帝金钱剑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杀过若干大妖,斩过无数邪灵,更是被一代一代师祖的指尖血浸染,已有非常之正气。

寻常小鬼别说被刺,就是这剑一亮出来,立马被剑上煞气吓得浑身哆嗦,抖如筛糠,当场化了个干干净净,剩下命硬的也乖乖跪地讨饶。

这情形还是第一回见。

知道这剑已伤不了他,岳清道长将剑拔了出来,取出乾坤八卦镜欲做法借满月之气附于剑上。

白锦生却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了。整个空间在他眼中极速旋转,极致的黑白和诡异的血红在他面前交替闪动。

他头痛得要裂开,只有毁天灭地的念头逐渐清晰。

陪葬!

要这些人,陪葬!

随着眼前红色的弥漫,像是某种东西突破了屏障,充斥着他整个身体的,是等待爆发的无与伦比的力量。

恶鬼嗬嗬笑起来,被放大无数倍的残暴想法在他脑海里回响。

乌云顷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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