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沉沉。今夜本当月圆,然而云层遮蔽了月色,只有偶尔明月才从乌云中探出头来,为云层镀上一层银边,而后迅速消失,天地重归晦暗。

寒风凛冽,无星无月,这本不是良夜,却有人坐在重檐之上,望着远处,横笛唇间。

笛声清越,宛若鸾鸟在十里桐花中振翅清鸣,春雪初融流水过石间。

谢回在檐上吹笛,宁王在檐下看他。

他白衣如月,黑发如夜,凛冽冬风将他的衣袂长发拂起,天地昏昏沉沉,他在那里,仿佛便是世界的中心。

他虽然狂妄无比,但他对自己的容颜的吹嘘,却还是叫人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他就是光在那里便可成风景的人。

谢回意识到宁王的存在,很快便停了吹奏。谢回垂眼看他,面罩寒霜,不发一言,显然是心情十分糟糕。

没有人被软禁了之后还能真正心境平和,尤其被软禁的人还是谢回这样心高气傲之人。

谢回曾经意图离开,被他手下截住,他特意调集的这批手下,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谢回对招几合,便已没有继续。

有谢回的人察觉不对,前来试探,也有来无回。

谢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显然而也是十分不满,白日里到处折腾,说这里住不惯,那里住不惯,要另寻住处。宁王却是就着他,令人来府邸再建,意思很明显——既然住不惯,那我为你量身打造一间住所,你必然得留在这里。

王府一时间喧闹非常,白日里四处敲敲打打,夜里的谢回在檐上吹笛子扰人安眠。

吹笛扰民的人目光冰冷,仿佛意欲用这样的目光将檐下的人冻杀,然而宁王却神容平静,纵身一跃,落到屋顶上,在他冷然的注视下还施施然地坐下。

宁王没有看他,而是说道:“叶城在江湖中现身了,你猜他当如何?”

谢回的手几乎要把那竹笛掰断。

过了片刻,谢回才冷静下来,淡淡道:“他会来找我。”

知道他的消息,叶城定然会发现他如今的怪异之处,也定然,会前来找他。

宁王愉快地笑了起来:“他怎么会来?他是武林正道,你却几乎是邪道魁首,他来寻你救你,那他应当如何自处,又应当如何去向同道交代?!”

谢回沉默许久,却道:“他是个傻子,他会来。”

大约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会考虑双方的立场,考虑旁人的眼光,考虑自己身上的期望,但叶城必然不会。从小到大,叶城都是以自己的脚步和力量,去得到自己的位置,也只需要凭借自己的决心,做到自己任何想要做到的事情。哪怕别人觉得古怪,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坚持毫无价值,他依然故我,但便是如此,叶城才能成为叶城。

宁王注视着他的神色,语声渐渐沉下来:“他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

谢回蓦然转过头去,望着宁王,眼中有几分嘲弄的神采:“嗯?他害死了我父亲,所以我要令他以性命相交来报仇?”

谢回站起身来,衣袂临风:“听着,固然我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叶城的父亲是卑鄙小人,但叶城决然不是,他是个蠢货,是个莽夫,但他绝不会是小人。”

宁王眸色深沉而冰冷,他的语气疏离得谢回的认真仿佛是个笑话。

“你太紧张他了,回儿。”

谢回很正经,很正常,这叫他显得万分不正常。他微微拧了拧眉,神色更为冰冷,可他唇角微扬,是笑了:“他对我的确很重要。”

那是从小到大离他最近的人,是蹲着站着跑着同他从春到秋从冬到夏经历无数琐事的人,是对他所有恼恨不服都可以化作“算了他就这样”的人。

是他认可的人。

是他觉得除了那个人以外,世上再无替代的人。

无论何事。

谢回俯视着那位高权重的控制者,眉梢眼角皆是毫不遮掩的藐视:“我不紧张他。”

谢回顿了顿,下巴微抬:“他想来便来,我就在这里,龙潭虎穴他也来得了,在见到我之前,他绝无可能倒下。”

宁王对上他的目光,谢回的眼眸冰冷如霜,宁王的眼眸却深沉似海,在短暂的对视后,宁王站起身来,负手看着远方沉沉黑云:“不,他会死。我以你为饵设下陷阱,他若不能决心前来,他对不住你,该死;他若前来,为了前事,他也定然会死!”

叶城这一次出门并不顺利。

原先还算正常,他重出江湖,友人便会关心他这段时间的经历,担忧他去朱雀狱是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没有人会认为什么都没发生,毕竟叶城扬言、决心上朱雀狱,人们多方劝阻,依然无效,而之后的结果便是谢回以寻仇的姿态追出朱雀狱,不久朱雀狱陷入大混乱之中。而叶城对这一段经历避而不谈,并且提起自己将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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