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果沉思着。

李瑕郑重道:“只要西庵先生将情报给我,且它确实如你所言十分重要。我可以承诺,蒙宋交战之际,中原若举事,宋廷绝不与蒙古和议。”

“呵。”

李瑕道:“当然,这只是初步约定的口头条例。我回去之后,必让程贾二位相公遣使与你们订立盟约。”

杨果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先生未听过一句话吗?莫欺少年穷。我……”

“未听过。”

李瑕一句话被打断,微微一滞。

杨果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问道:“可又是出自你的新词?”

“不是,俗语而已,我确实不会作词。”李瑕道:“但我会做事,且做事只有一个态度,务必做成。”

杨果一抬头,对上的是李瑕那双坚定的眼。

他愈发感受到自己很老了。

熬了一夜,他只感到疲倦,心力交瘁,而眼前这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却还是那样锋芒毕露。

“这么说吧,我无权无职,到北面来,举目皆是敌人。但今夜重阳观的一场大火,也许能让西庵先生稍稍明白我的能力。”

李瑕说到这里,很诚恳地又道:“这不是夸耀,但我做事从来要做到最好……”

“竖子说得轻巧……”

杨果再次打断了李瑕的话。

而李瑕也马上打断了他的话,郑重其事地又吐出了一句话。

“若是情报有用、盟约达成,那么……程元凤要和议,我杀程元凤;贾似道要和议,我杀贾似道;赵官家要和议,我杀赵官家。”

杨果一愣,表情竟似僵住。

他恍惚中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眼前这个少年郎,英挺、锐利,只有十六岁,话语间的气势竟是将诸位世侯都盖了下去。

大言不惭……吗?

也就是这个少年郎,仗剑而来,从淮河到黄河,搅动风云。

“你说什么?”

李瑕道:“我不是能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岳飞,也不是会被谗言气死的余玠。我做事,谁也挡不住。”

杨果倏然起身,抬手指向李瑕,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你……你……老夫平生就未见过你这等夸夸其谈之辈。”

“是否夸口,西庵先生敢赌一次吗?”

良久。

杨果重新跌坐在太师椅上,捻着胡须不语。

“我问你,赵宋既只派你们这点人来,路途凶险……你为何还要来?只因百折不挠吗?”

“不来,去哪里?”李瑕反问道:“天下何处是乐土?”

杨果是当世名儒,学问渊博,但一时竟回答不出眼前这小辈的问题。

李瑕道:“这路途是凶险,但哪里不凶险?临安城的倾轧压迫未必不凶险,蒙人南下屠刀扬在我头上未必不凶险。我平生从没有因为难或危险退缩过,要破局就只有迎难而上,这是态度。

再说目的。朝廷认为开封这份情报无用,但我认为有用。我非常想知道漠南漠北的情况,想知道北地人心背向。也就是说,朝廷不愿做的事,我做,非为赵宋官家……”

“狂妄!说来说去,我等若是举事,你还真能让赵宋与我等联盟不成?”杨果道:“你可知赵宋忌惮诸侯,远胜于忌惮胡虏?你连这都未必知晓……”

“我不仅狂妄,还远比西庵先生所认为的更狂妄。”李瑕道:“你们若能举事,我很高兴。这件事,我没资格站在宋朝的角度辩解为何时隔这么久才有人来,先前西庵先生拍案怒骂许久,我并无反驳之言。那就说句心里话吧……我认为宋朝必亡,但宋可亡,天下不可亡。”

杨果听了,只是哂笑一声。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膝盖,叹息一声,道:“你若有此抱负,倒与我辈志向相合,不必再回赵宋了,老夫替你引见几位中原世侯……”

“不了。”李瑕道:“再多说句心里话吧,在我眼里,你们就算举事反蒙,其中也多是……委屈求之辈,到时候真有几人揭竿而起也说不好。这世上真正在抛头颅洒热血抗蒙的,还是宋朝军民。”

杨果一愣,似有些发怒,最后却没发作出来。

他如何听不出来?那“委屈求”四字,已是李瑕又换了个好听些的词。

李瑕又道:“我并非多欣赏你们,想要的是情报,以及往后的合作。”

杨果此时才发现,谈到现在,反倒是让这空口无凭的小儿对自己评头论足起来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他只吐出两个字。

“可笑。”

他闭上眼,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有无穷心事。

“李瑕。”

“嗯?”

“那两首词,真不是你填的吗?”

“是从书上看来的。”

“可惜了。”

杨果长叹一声,忽然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仿佛是因与李瑕的这一场谈话,他诗兴大发,倾刻间就是写下半首长诗。

“银鞍白马鸣玉珂,少年羽林出名字。一声长啸四海空,繁华事往空回首。”

“悬瓠月落城上墙,天子死不为降王。羽林零落只君在,白头辛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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