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辞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铁链一阵轻响,她紧紧抓着铁链没说话,指尖抠的泛白,半晌才送了手,抬头,吐字清晰,“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相府就是把我从族谱除名我也认了,可你们如今做什么,绑架我,扮做我的模样,怎么,想玩生米煮成熟饭那套?”
听到她说的如此直接,男人霍然从椅子上站起,也提高了音量,“你本来就不是相府千金,绣绣才是那相府里头正儿八经的嫡女,当初和那将军府定下婚约的是相府嫡女,如今物归原主而已,你白享十几年的富贵,哪儿来的委屈?!”
“物归原主?”时音辞端坐着身子,轻笑一声道,“归的哪门子的主?当初与温家的婚早被我退了!你那绣绣那么想要这段婚约,当初今上拿我献来北溯求和时,怎么就不见人出来拦着说要这段婚约?”
被她问住,男人面色僵硬了一瞬,方反驳她,“你,你那是自作自受!你自己做了那样落井下石的事,惹得家国大乱,凭什么让绣绣替你去吃苦受罪。”
时音辞冷笑着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是,我自己惹得祸事,我自己担着。那你们如今来北溯又是做什么呢?明抢?不对,应该叫暗偷才是。”
听到她的话,男人噎了一下,迟迟才道,“绣绣本该金尊玉贵养着,可她吃白白替你了那么多苦,让你还一点儿怎么了?”
……表面上看好似是她占尽了便宜,各归其位也是应当,可当她不存在吗?有这样的换法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时音辞没再和他争执下去,两厢沉默着,男人最终走了出去。
木门关闭,封了窗的屋子不太透光,格外昏暗,看不出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动静。
门响,时音辞抬头去看。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着布衣的妇人,穿一件青缎子的小褂,底下是素绸长裙,身形有些瘦,面色有些发黄,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可是那眉眼熟悉极了。
像,太像了。
对视一眼,时音辞只觉如坠冰窟,明明盛夏的天,土屋闷热,她鬓角却浸出了一排细密的冷汗。
如果说男人的话她刚信了七分,如今已经是全信了。
那妇人五官与她有三分的相似,如果不是那张脸有太多饱经沧桑的痕迹,可能会更像一些。
“你……”兰之站在门口,看着她,似乎是有些紧张犹豫。
时音辞不愿去多看那张和她有太多相似的面庞,她低垂下头,遮住了眼底的茫然。
这个满眼陌生的妇人怎么会是她亲母呢?她的母亲明明在相府,是个会给她做好吃的,会给她做新衣裳的母亲。
“女儿……”兰之终于靠近,哑着声,悲切着唤,“我的女儿……”
时音辞抬头,与她对视,半晌,开口,“您既然唤我一声女儿,您能放我走吗?”
兰之神情一僵。
时音辞言辞恳切:“您会帮我的,对吗?”
兰之细声解释:“不行……绣绣她……”
时音辞不等她解释,便道:“不必解释了,当我没说。”
她没猜错。这些人表面虽打着血脉至亲的幌子,但实际隔着十几年的距离,和她怎么会贴心?
兰之一怔:“你怪我,你在怪我当年抛弃你是不是?可没有我,你哪儿来的穿金戴银的好日子过?”
“那你想要怎样?”时音辞淡淡道,“生育之恩……需要我剔骨还母吗?”
兰之脸色骤变,“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
她以为相府教出来的,怎么也应该是一个温良柔善的小姐。
可这个女儿,并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时音辞:“我什么样子,都不是您教养出来的,往后也不劳您费心。”
“你,你怎么能说出如此不孝的话?”
时音辞随她怎么说。
这一天一夜,她经历了太多,又累又渴又饿。
想温与时……
时音辞骤然红了眼睛,喃喃道,“温与时……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兰之看着她红了眼,又有些心软了,温声劝着,“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也劝过绣绣,知道寿儿带着她跑来北溯,我就快马加鞭的赶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既然事已至此,你就让让绣绣吧。”
时音辞闻言,茫然抬头:“那我呢?”
人人都去心疼绣绣。
谁来疼一疼她?
“等绣绣坐稳了位置你再回去……那后宫里听说是吃人的地方,你们姐妹共侍一夫相互扶持,不比多少外人强?”兰之说着,俨然一副为她打算好的模样。
时音辞看了她半晌,一双漂亮的眸子肉眼可见的红了,旁人都道她娇气,可被绑来那么久,面对那陌生男人她都没哭,如今却哑着声,字字泣血,“您说您是我生母?您可真是我的好生母……”
十月怀胎生下来,尽为别人盘算,恐怕眼前这个所谓生母的一腔母爱,也早就给了那个绣绣。
兰之没想到她这么拗,极力的搬出大道理往她耳朵里灌,“你白在相府享了十几年福,绣绣她跟着我替你吃了那么多苦,还求相府不要计较,她那么不容易,你为什么非得挡着她的路?你难道对她就没有一点儿的感激之情吗?咱们做人可不能那么自私的……”
时音辞茫然了。
她做错了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说是她的错?难道是她求着那兰之去调换人的?
说到底,就算她欠绣绣的,可为什么要用温与时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