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愕然一闪而过,曹芦又站住了。

此子诗才如此丰沛么?

经此一事,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竟是要连写两首?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不是诗!

竟是要写文?

在他身前的人群,书院里的弟子们中间,亦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

不少人都在低了头,小声地窃窃私语。

正在书写的陆洵却是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笔势愈健,渐渐地,竟连那一笔行楷都似乎飞扬起来,是真的有了些“笔走龙蛇”的气势。

“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

霎时间,那先贤墙上竟是忽然又起了青雾。

淡淡萦绕。

“啊……”

人群顿时为之轰动。

仅二句而已,竟已惹起了文气!

这竟是一首上星之文!

这一刻,饶是以曹芦的见多识广,也是不由得心中一动。

“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

竟是又一转!

三句而已,竟是三层跌宕!

如此笔力,真称雄健!

而随着第三句写完,那墙面之上的文气,已再次浓郁起来,再次呈现出一派云蒸霞蔚一般的瑰丽景象。

曹芦曹山长的脸上,终于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动容。

“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竟又是一转!

这一刻,镇定如曹芦,也是不由面露吃惊之色。

此子才气,竟恐怖至此!

不过……不对……

不同于周遭那些书院弟子们,暂时还只是震惊于那墙面上的青霞之气,此刻稍稍回神,眼见陆洵顿笔稍歇,曹芦不由直觉地第一时间回头再看。

《读孟尝君传》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

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

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

通篇至此四句,竟得数转,文意一何跌宕!

孟尝君自古便称能得士,更有鸡鸣狗盗的故事流传于世,世间有豪爽遮奢之人,往往被呼为“小孟尝”,可见其名望之深入人心。

此事亦可辩乎?

千百年以降,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都以为已经无需争辩了。

却偏偏,这陆洵竟说:可辩!

辩在面前此文。

此时再一气读来,只觉其立论精奇、辞意锋芒、笔力峭直、视野宏大、气势轩昂,虽一意直下,却又接连反转,一时读罢,竟叫人觉得其立论几至无可辩驳!

此真雄文也!

然而再稍稍深想,曹芦脸上顿时又露出一副恍然模样。

这说的哪里是孟尝君,这说的分明是松山书院!

这分明是把钱义比作了“鸡鸣狗盗之徒”!

而松山书院,或者说,是自己这个松山书院的山长,却不正是孟尝君?

正是因为有了钱义之辈之出其门,此陆洵之所以被勒令退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