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月氏国的小皇子,天生了一头霜雪也似的白『色』长发,与一黑一蓝的相当漂亮的鸳鸯眼。

刹那间大殿里都布满了窃窃私语声,不管是天生白发还是鸳鸯眼,都不太吉利,可施莺莺半点介意的样子也没有,只问道:

“岁贡的香料都带来了吗?”

阿史那多伽罗立刻回答道:“带来了。”

“那就留下吧。”施莺莺对他微一点头便起身离席:

“诸位自便,我与月氏使臣一同去清点下东西。”

施莺莺一走,一直坐在她近处的燕飞尘便正好能和阿史那多伽罗说上话了:

“离家这么远,会想家的吧?”

“陛下是有仁心之人,你如果不想留在这里,且告诉我,我为你去向陛下求情。”

阿史那多伽罗慢吞吞地反应了好久,终于弄明白了,这位看起来漂亮得像个女人的前大燕皇子在赶人,在笑里藏刀地清除竞争对手呢。

于是他干脆地摇摇头,拒绝了燕飞尘的提议:

“不要。”

眼见着友好说服未果,燕飞尘冷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蛮子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看着莺莺没有册立正宫?”

“不管是大燕国还是朝云国,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让外族人做正宫的前例,你且死了这条心吧。”

燕飞尘缺席了十好几年的宫斗指数,在这几天和他的塑料兄弟谢北辰的斗智斗勇下被迫飞速增长。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先礼后兵得就算施莺莺本人来都挑不出什么问题:

先是展现了作为主方的宽厚温和,又从朝云国和大燕国这两个庞然大物延续百余年的惯例入手,分析了阿史那多伽罗上位成功的可能『性』之低,于情于理都很适合。

阿史那多伽罗虽然没能听懂燕飞尘这么文绉绉地说了一大通,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他是草原上顶顶好的猎手,月氏国的人都说,但凡是被这位小皇子那双鸳鸯眼盯住了的鹰鸟,就万没有能逃脱的道理。

一个猎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潜伏、等待一击致命的时机,还有对周围环境是否友好的感知,自然也能听得出来燕飞尘的来者不善。

而且任何一种雄『性』动物,在要竞争配偶的时候,面对富有竞争力的同类之时的感触,多半也是同样的,人也不例外。

于是阿史那多伽罗慢吞吞地抬起眼,用那双一黑一蓝的鸳鸯眼盯着燕飞尘,半晌后才开口道:

“你们汉人,都假正经,不行。我们月氏国,谁抢到的东西就算谁的。”

阿史那多伽罗是月氏人,哪怕在来朝云国之前紧急学过一些汉话,可这终究不是他的母语,自然也就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言辞来矫饰自己的内心想法。

然而正因为他说出来的,是不加修饰的真心话,还因为有着一句一顿的生硬而分外不可转圜,听起来就格外耿直且气人。

燕飞尘当即面『色』铁青:“好蛮子,够胆,果然够胆!”

“皇兄又在跟人置气呢?”谢北辰从一旁绕过来,搭着燕飞尘的肩膀笑道:

“生气伤肝,还老得快呢。”

“把手放下来。”燕飞尘皱眉道:“嬉皮笑脸,跟没骨头似的,站没站相,像什么话?”

“哎呀,皇兄这就不懂了。”谢北辰掸了掸袖子,轻描淡写道:

“莺莺叫我过去跟她一起清点香料,我会格外高兴也是很正常的吧?”

说完,他对这两人一点头,便跟着施莺莺的脚步往库房去了。

燕飞尘憋着满肚子的火一转头,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刚还能面不改『色』跟他呛声的月氏国小皇子,现在却如临大敌到这个地步,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和蓄势待发的猎豹似的:

“……那是谁?”

“是我弟弟,曾经的大燕二皇子。”

燕飞尘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

“还是跟在陛下身边时间最久的人呢。”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阿史那多伽罗想要争取到施莺莺的青睐话,那么谢北辰就是他后宫升职记里的最大拦路虎,是天字第一号的竞争对手。

然而阿史那多伽罗半点被这一长串的名头给挑拨到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死死地盯着谢北辰的背影,直到谢北辰真正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后,阿史那多伽罗才收回了视线,难以置信地低声自语道:

“……这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