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重罪,周郎一无谋反,二不贪腐,赵佶就算恨他入骨,也找不出杀他的借口。倒是告密之人手段通天,心机阴狠,竟能将周郎写的手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去……我猛地一震,转头望向王文卿。这狗贼苦笑着摇了摇头,朝我哥哥努了努嘴。

“我这才发觉哥哥怒火欲喷地盯着我,心里登时沉了下去。我不怕赵佶,不怕王文卿,不怕世间的任何人……除了李灵萼。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怕他。大概从那时起,我早已发现他的心底除了恨,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吧。可我不曾料到的是,仅仅半个月后,我就沦落得和他一样了。

“听完歌,赵佶没说什么就起身走了。周郎转过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落英缤纷,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又被狂风吹散。那是他留在我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三天后,他被贬往顺昌担任知府,到了半路,就被人杀死了。

“我得知他的死讯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清晨。那天早上,我扶着马桶,呕得翻江倒海,酸软无力。就在我又惊又喜,醒悟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时,王文卿突然带着一张浸血的罗帕出现了,将我瞬间从狂喜的天堂,拽入了黑暗的地狱。

“那张罗帕,那张他最初递给我擦拭泪水的罗帕,如今浸满了他的血。他死时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仍在轻声呼喊我的名字。我将那手帕贴在脸上,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听王文卿说,杀死周郎的人是我哥哥。我才如梦初醒,发疯似的跃上马,穿过街巷,径直冲入了‘通真观’,朝着我哥哥拔剑就砍。可惜那时他的修为远远在我之上,不到三合,就将我制住了。

“我拼死挣扎,嚎啕大哭。他点住我的穴道,捏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违抗他的意志。那双眼睛里仿佛一半是烈火一半是寒冰。我终于明白,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哥哥了。凡是与他为敌的人,都必须死。

“我哭得精疲力竭,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时,肚腹剧痛,衣裙上尽是鲜血。就在我昏迷的时候,我和周郎的孩子死了,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变成了一滩污血。我一直以为是因自己伤心过度,又激烈地打斗,才动了胎气,直到许多年后……”

李师师深吸了一口气,泪珠却仍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直到许多年后,东京被金兵攻陷,我只身逃往江南时,无意间撞见王文卿与李少微,才从他们口里得知,原来从前暗中告密的人是王文卿,唆使我哥哥杀死周郎的人是王文卿,在我昏迷时,用‘寒冰掌’打掉我腹中胎儿的,依旧是王文卿!许官人,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设计让他杀死自己的女儿了吧?”

许宣心底大震,敢情种种恩怨,皆由此起!

王文卿到处煽风点火,栽赃陷害,想来都是为了挑拨李灵萼兄妹,诱使李师师与他结盟,骗出“青龙皮图”的下落。为了求仙,却先沦入魔道,才引来种种大劫,遭此报应。

念头未已,下方轰隆狂震,烈焰喷涌,那焦臭如干尸的王文卿突然一掌将他撞飞,抱着李师师,厉声狂吼着朝火山里冲去。